“上药。”
心里涌出一阵奇怪的感觉,顾临川恍惚觉得人高马大的岑延是个执意要按自己想法做事的孩子。
他张了张嘴,可对上岑延的眼睛,他又闭上了嘴。
灯光给他的浅棕色眸子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除了惊人的美感,顾临川竟然品出一丝天真来。
妈的,拒绝不了。
趁岑延进房拿药箱的功夫,顾临川到洗手间照镜子。
原来不止嘴角,右侧眼角和面颊上也有大小深浅不一的伤口,不疼,分布在脸上总是看着吓人。
尤其是眼角处那道,若是留疤,恰好能连接原先的那条,到时候就真破相了。
好在他不靠脸吃饭。
“你坐过来。”
岑延却没有把手里的镊子和棉球交给他的意思,而是凑上前来弯腰,认真的看着他的脸,“消毒会有点点疼,忍一忍。”
“哦。”顿了顿觉得不对,顾临川差点蹦起来,慌张的伸手,“我自己来就行了,那个,谢谢你啊。”
可岑延岿然不动:“你看不到,我帮你。”
看不到有镜子啊……
不管怎么说,让一个认识还不满两天的男人上药,顾临川实在觉得不妥,想伸手去拿,冷不丁手机又响了。
划开,瞬间魔音穿耳。
袁庆矫情的哭诉:“临川,你怎么这么狠心?不见我就算了,还找人打我!”
“……”顾临川觉得这人脑子有病,“说什么屁话?”
“那个人用麻袋套我然后打了我一顿。”袁庆抽了口气,似乎是疼的,“还让我以后不要找你!”
咦?
顾临川欢喜:“谁干的好事?可真懂我。”
“临川你不能这样……”
“再让我看到你就不是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顾临川笑眯眯的,再次扯动嘴角,一股热流缓缓滑下,放下手机他想伸手去擦,手腕被扣住。
他下意识抬眼,发现岑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近的能看到他眸子里呆鹅般的自己。
呃……
但岑延很快又退开去,从一边拿起镊子棉球,一手扣着他的手腕,沉默的开始给他上药。
行吧,上就上吧,再推拒就显得矫情。
距离如此之近,顾临川盯着他卷翘的睫毛看,两人的呼吸轻轻交融在一起,不同的频率,不同的节奏,一股说不出的亲昵感。
这个时候,顾临川的强迫症起效了,他憋住呼吸,心里“1 2 3”再呼出,跟岑延的呼吸吻合上。
唔,这样听起来比较好。
这时,岑延忽然抬头:“你刚刚干什么?”
“……”顾临川万万没料到他居然察觉到了,尴尬的眼珠子乱瞟,“有点累,想睡觉,哈哈哈哈哈……”
“是吗?”岑延不疑有他,“那个袭击你的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
但心里有数——和芮黯有关。
白天天在基地目睹一切而萌生的一点不该有的同情,在晚上这轮攻击后,彻底消失殆尽了。
芮黯如此不择手段,销毁资料掳走研究人员,如今又来攻击他,谁知道到底有什么阴谋呢?
他不会让他逃窜太久。
一定会找到他,送他去他该去的地方。
☆、005
岑延上药的娴熟程度不逊于外勤经常受伤的顾临川,没让他感觉到疼痛就完事了。
“谢谢你。”施援手救他又细心上药,“改天好好谢你。”
岑延蹲在茶几前收拾药箱,头也不抬的问:“怎么谢?”
把顾临川给问住。
无非就是送点礼物,吃个饭喝个酒之类的,两个男人能做的,不就是这些?还是说岑延有其他喜欢的,那也可以,毕竟人家真的救了他。
岑延忽然转开了话题:“不早了,你休息吧。”
反正是邻居,慢慢来吧:“那我回去了,你……”
“回去?”岑延抬起头,“你就睡这里。”
考虑到岑延仰视的角度正对他的大鼻孔,顾临川赶忙低下头和他对视:“我家就在对面。”
“袭击你的人可能再回来,睡着后警觉性会降低。”轻拧的眉头诉说着此人的淡淡的不满意,“我这里安全。”
“……”
挺有道理的,可白天他就观察过了,屋子内只有一个卧室一张床,以他俩刚刚相识二十几个小时的交情,并不适合共处一室吧。
“我跟你回去拿衣服,洗完澡你就进房间睡觉。”
笃定的语气带着不由分说的独断,“其他不用管了。”
“……”
顾临川哭笑不得,不懂这个成年不久的男孩为什么这么管他:“可是你这只有一张床,不方便。”
“床很大,两个人睡得下。”岑延奇怪的反问,“你没跟兄弟朋友一起睡过吗?”
事实上不仅睡过,而且频率不低。
读书时去兄弟家玩,好几个朋友一起打地铺,工作后为了方便也经常和裘越老曹挤一个铺,大多数时候累的神魂颠倒沾枕头就睡,哪里顾得上其他?
可他们的交情没到那份上,也没有那个必要。
顾临川依然摇头:“我回去睡,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今天非常感谢你。”
这次岑延没再说话,只把药箱放下,沉默的跟到门口。
进自家门后发现岑延还跟在身后,顾临川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你别再送了。”
可岑延不但没有回头,还跟进门并把鞋子脱掉,低着头径直走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不说话。
顾临川发现,岑延的腰背永远笔直,行走站立和坐下挺拔如白杨,没有丝毫懒怠畏缩之气,加之脖子和腰背线条优美,显得整个人格外有气质。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则很难,顾临川从小被军人出身的爷爷严格训练,多年来习惯成自然才能保持,据他观察,大部分人坚持不到几天。
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品评对方的身姿,顾临川被雷的不轻,偷偷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是重点吗?
他努力调度出一张略长辈的笑脸:“怎么了?”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大男孩不高兴,气鼓鼓不说话,就因为他不肯在那边睡?
岑延撩起眼皮,满满的委屈:“万一那个人再回来怎么办?你不肯睡那边,我就跟你过来。”
“……”顾临川很勉强才能维持长辈的和蔼,“可是我这边也只有一个房间。”
“你去睡觉,我在客厅呆着就好。”
说完一歪身子倒在沙发上,“晚安。”
巨大的吊灯投洒下大片银白色的光,润在岑延浅淡白色的脸上,濡出一点金属般的质感,让本就分明的线条五官更加冷而硬,猛的看上去,十分生人勿进。
冷漠的面容之下,是一颗真正善良温暖的心。
俯忘了覆在脸颊上的黑色睫毛片刻,顾临川叹了口气,轻声开口:“去房间睡吧。”
见岑延瞬间睁眼,半不满半惊讶投来视线,顾临川忍不住笑出声,“我这没有多余的被子,天气凉,万一你感冒我就罪过了。”
“你要去哪里?”
顾临川愣了愣,仰头哈哈大笑:“我去洗澡,然后睡觉,不是你让我休息的吗?”
说完他忍不住蹲下身大力搓揉岑延的头发:“你可以喊我顾大哥。”
乖乖被揉毛的岑延立马爬坐起来:“不要。”
“我比你大六岁。”
“就是不要。”岑延盯住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浅棕色的眸子似乎都变深了,“绝对不。”
一个称呼而已,竟然这么坚持:“那随便你吧,我去洗澡,你进房间睡。”
岑延直挺挺的睡在床的一侧,两米宽的床足足剩下一米五。
听呼吸,应该已经睡着了。
连睡着也保持这么笔直的姿势,他不累吗?
一夜酣睡。
醒来后岑延已经不见了,餐桌上摆着一碗鸡丝粥、五个煎包加两个煮鸡蛋以及一张便签纸。
【晚上还来】
“……”
真是执着……
顾临川咬着煎包感慨,他跟岑延真的很投缘,没来由的信任,认识还不足48小时。
缘分真是神奇的东西。
就这么过了两天,白天上班,晚上回去岑延已经在门口等着,坚持要进房间守卫他。
岑延睡觉几乎没有声响,也极少翻身,丝毫不影响他休息,顾临川也就随他去了。
这天中午时分姚克礼过来,让顾临川这组人全部去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