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川下意识搂住芮黯的腰,脑子锈住似的转不开:“然后呢?”
芮黯被他这一表示亲密的动作取悦,心底那层薄薄的戾气瞬间消失殆尽,学他的动作回抱过去并加重力道,两人从上到下紧紧贴到一起,才满意的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当然不相信他,但没多久后我又接到一个电话。”
“是……周尧?”顾临川忽然福至心灵,“他告诉你我恢复记忆,自己跑去训练基地?”
“嗯。”芮黯垂首轻轻摩挲顾临川的脸,“他们应该是商量好的。”
顾临川一下子明白了。
人对一件事的接纳有一个过程,特别是不好的事情,需要一个复杂的心理运作,过于直接的话,人类是很难自然接受的。
但若是先摆出一个最坏的结果,等对方有所警惕时紧跟着抛出另一个相对而言尚算可以的事实,接纳起来就要容易些。
尤其,两种结果先后出自一个绝对不能信任的人和另一个能勉强信任的人,被接受速度会呈倍数增加。
顾临川忽然想起他停职的时间,周尧曾经到家里来过几次,和裘越他们一道,在芮黯眼里,他应该和患难与共的组员是同一个立场,自然而然产生了部分信任。
以及再往前推,周尧忽然出现在他和芮黯碰头的现场,还有芮黯多次袭击他们……
都是有备而来。
但并不是针对芮黯,而是针对顾临川。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加深了他抓住芮黯的决心,才会在得知“临川”这个人的存在时提出诱捕计划,加上姚克礼的暗中布置,一步步导致了最后的结局。
不得不佩服姚克礼的深沉心机,几乎谋算到了毫厘之间。
只是:“姚克礼花这么多心思抓你,真的只是为了研究?”临原告诉他,所谓的研究,其实更像是一种训练,意在提高人的各项机能,其实是有科学依据的。
这种研究分明可以光明正大的进行,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又为什么一定要盯着芮黯不放?
这些都是未解之谜。
芮黯停止偷亲动作,意味深长的看他:“杀人不偿命,如果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就只能通过‘意外’。”
两人对视。
见顾临川全然不明白,芮黯的心情又雀跃了几分,双目微弯:“我胡说的,别管他了。”
两户房子门口都有灯,芮黯身后屋子里也透出光,三位一体的将他包裹在一片柔和的昏黄中,衬的他面色无比温柔,连睫毛都被淬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顾临川想,聊什么姚克礼,聊什么别人,以后,他们还有许多时光,可以慢慢聊个够。
想到这,他微微仰头,舔了舔嘴唇:“说得对,不管他。”
半夜,暌违半日的大雪再次造访,擦着落地窗一片片落下,不多时就积压了一堆,温度更低了。
可另一侧的屋内,温度持续升高,黑暗中只有偶尔几声压抑的呓语,像是燥热的低喊,又像是难耐的粗喘。
顾临川不记得昨天是什么时候睡的,意识不清的时候还感觉被抱着亲个不停,腰部酸软的像折断后重新接上的,翻个身都难受,只得平躺着,先缓一缓。
真是莫名其妙的。
他原本想至少先把误会解开,再谈谈过去的事,最后是未来的计划,结果,误会倒是没有,其他的半句都没谈,差点把自己弄成残疾。
嗯?
不对。
顾临川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抓到床头柜的手机给芮黯发信息。
几乎刚发出,房间门就开了,芮黯径直走了进来:“你醒了?”
他穿了一件白色宽松T恤和宽松中裤,胳膊、脖子和膝盖上深深浅浅的痕迹全部曝露在外,一下看热了顾临川的脸。
他瞬间不知道把眼睛往哪放,没着没落的四处飘:“怎么穿这么少?”
“跑步回来刚洗完澡。”芮黯似乎觉得有些奇怪,还扯了扯T恤下摆,“反正有暖气,我一向这么穿的啊。”
腹部也大片抓痕,顾临川都不知道自己能这么凶残,活似虐待狂。
他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芮黯拨开他的额发,问道:“还不起来?”
“有个事儿。”想到正事,顾临川立刻从连休带躁的情绪里找回了冷静,“你不见了之后姚克礼约我见过一面。”
芮黯点头,这事儿他知道。
“我让他放了你,他不肯,但他说,问过你愿不愿意见我,你拒绝了。”
这事,始终梗在顾临川心里,他以为芮黯不会原谅他了,“这是真的吗?”
芮黯几乎没想:“是。”
见顾临川脸色都变了,忙抓过他的手包进手心,“你别乱想,我不是怪你。”
那是为什么?明知道他心急如焚。
芮黯有些黯然的说:“我被抓住之后和你见面,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你不肯,其实我有些绝望,既然你不肯,我出去干什么?”
顾临川:“你知道我那时不清楚你和岑延是同一个人。”
“是啊,可是我想,如果你知道以前有芮黯的存在,你还会爱上后来的岑延吗?你是爱我这个人,还是那个被你一手带大的芮黯?”
“……”
“对不起,我就那样钻了牛角尖。”
这个问题,顾临川也想过。
假如芮黯和岑延是两个不同的人,他到底喜欢的是哪一个?
是一手带大,临原口中“他可黏你了,也只听你一个人的话”的,以前喊他“哥”的芮黯;还是几乎算得上一见钟情,被他迷惑、被他吸引,没几个月就滚床单的岑延?
他无比混乱,一边谋划救芮黯的一边无头苍蝇般乱七八糟的想东想西。
后来有一天傍晚,他站在阳台上,目睹夕阳慢慢被地平线吞噬,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岑延”的场景。
差不多的时间段,他站在门前,刀削般深邃的五官,眼睛深而阔,眸子隐隐泛蓝,眉眼有丝混血感,但很淡,皮肤、五官和整体气质泛着坚硬冰冷的光,几乎在瞬间正中他的心脏。
他震惊于对方的锋锐英俊,可那一刻在心里悄然萌发的好感,似乎并不仅仅因为好皮相。
有丝隐约的亲切感,还有一些似乎天生的悸动。
仿佛他们天生就该认识。
就是那一刻,他想通了。
芮黯就是岑延,岑延就是芮黯。
没有芮黯,他不会抱着欣喜接纳岑延的靠近,并抱着乐见其成的想法任由两人关系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他的纠结根本没有意义。
芮黯小心翼翼觑着顾临川的神情,声音低了几分:“可是被关了一天后我就想通了,为什么要在意这种问题?也许你最开始对岑延笑,是心里还有我的影子,我就是他,他也是我。”
他吃自己的醋干什么呢?
顾临川斜睨过去:“如果你想,应该是有办法逃离的吧?”
训练基地的安保设施更加严密,芮黯不仅跑掉,还带走许多研究人员,怎么会被关在姚克礼别墅后面两个月而无动于衷?
越想越觉蹊跷。
芮黯轻咳着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默认。
顾临川哭笑不得,虽然提心吊胆了两个月,却没多少生气的感觉,而且大概明白芮黯的想法。
“你昨天就是气这个?”
芮黯装傻:“我没气。”
“你有的。”顾临川毫不留情的戳在他软肋上,“气我没有立刻向你表白,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
想尽办法跟姚克礼谈条件救他,竟然不第一时间表白,等于给他的兴奋泼了一桶凉水!
生气。
顾临川无语至极,这人到底是成熟,还是幼稚?
芮黯低头把玩他的手指,嗫嚅着偷眼瞧他:“你别生气。”
“我有什么好气的?”
有什么好气的,换作是他,也会没安全感的,“可是以前的事,我还是记不起来。”
顾临川在一次执行任务过程中脑损伤,后来痊愈,却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除了芮黯,他也忘了一些往日生活的片段,但有时候一个人呆着或者跟人说话,眼前会忽然蹦出一些片段,有陌生的人影,还有陌生的场景,他也没当回事,只以为是某种常见的“前世”记忆。
芮黯把手指穿插进他的指缝,用力扣住:“慢慢来,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为什么会那么巧的忘了他,其中有没有人为因素,芮黯都有所怀疑,但他查了好久,都没抓住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