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怀瑾点了点头，但表情却更加冷清了，良久，他抬头，淡淡问道：“那日你见到沈渔，沈渔真的丝毫不顾及你会受他牵连吗？”
这种帝王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君怀瑾本是羞于启口，可他实在太想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
狄九凡一愣，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显然是没料到君怀瑾会如此直接的说出他被下狱的原因，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顿了一顿，狄九凡整理思绪，回道：“臣不是沈渔的对手，败给了他，没有能力将他带回。”
狄九凡虽没有正面回答，但却间接印证了君怀瑾的猜测。
“枉朕还苦苦的等着他回来，看来他果然变了。”君怀瑾低声喃喃，传出一声遥不可闻的叹息。
“皇上，南沈这次虽来势汹汹，但其国力毕竟有限，臣有把握，三月之内破敌。”狄九凡认真的分析着战况。
君怀瑾点了点头，很快从痛不可遏的思绪中脱离出来，什么是当下最重要的，他很清楚，“南沈贼心不死，朕启用你做主将，不光是想让你得胜，更是想要一劳永逸。”
“南沈近十年来休养生息，虽国力富足，但国君暴戾，猜忌良臣，以至朝中离心离德，并无多少名将可用，一劳永逸，不是不能，只是两强相争，怕会两败俱伤，生灵涂炭。”
狄九凡说的是实情，想要一劳永逸，就要彻底断了南沈的根基，南沈百姓怕是要流离失所了。
君怀瑾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悲悯，但更多的则是坚定，“这样战乱不休，更是劳民伤财，当年沈贵妃和沈渔尚在北乾，朕没有名义动手，如今沈渔公然与朕为敌，朕再也没有姑息的理由。”
“臣明白，臣定然不负皇上厚望。”
君怀瑾满意的点头，“今天是除夕夜，早些回去和家人团聚吧，带朕向狄老夫人问好。”
狄九凡心中一暖，“是，那皇上也早些歇息，不要为国事太操劳了。”
南沈，皇宫。
沈渔看着外面的灯火，点点大红的灯笼，摇曳闪烁，不禁想起了那天和君怀瑾走在街上，买了一大堆的东西，都是红彤彤喜庆的颜色，想着想着，心绪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皇儿在想什么？”南沈皇帝沈坚坐在上首，看着身旁的沈渔，含笑问道。
沈渔回过神来，对上沈坚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也强忍着透出笑容来，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着南沈究竟和北乾不同，北乾早已下了不少雪了，南沈倒不怎么冷。”
沈坚有些骄傲，“那是自然，我南沈水土丰茂，冬暖夏凉，自然是北乾比不了的，你刚回来不久，感受不深，多呆些日子后，便明白了。”
“皇弟去了北乾这么多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算是我们南沈的人了呢。”坐在另一侧的皇长子沈渤半带玩笑半带讥讽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沈渤一直深受沈坚器重，不管后面又生了多少儿子，始终亲自把沈渤带在身边教养，虽说没有正式册封太子，但众人都默契的认为沈渤就是未来南沈的下一任皇帝。
沈渔只是抿茶笑了笑，没有反驳，因为以他现在的地位，他不需要反驳什么，也不需要证明什么。
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孤苦无依的小皇子了，北乾的实际情况，只有沈渔最清楚，否则他也不可能在除夕家宴上，做到了仅次于沈坚的位置，这个位置，从前一直是沈渤的。
沈渤看沈渔不答话，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人人都可以欺负的小孩子，更加嚣张了。
“听说沈若妹妹在时，皇弟和沈若妹妹是一起伺候北乾那个皇帝的，不知道这个传闻是真是假？”
沈渔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色微变了变，刚要答话，却被人抢了先。
“沈若姐姐和小渔是为了南沈才被迫去的北乾，兄长不感激也就算了，怎么能说这样侮辱人的话。”
说话是南沈国的五皇子沈清，沈清这个人在南沈众多皇子中没什么存在感，但心地却是最正直善良的。
当初几个皇子经常一起欺负沈渔，沈清虽然不管，但有机会就会暗中帮沈渔一些小忙，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沈渔却一直记着。
其实旁人如何说，沈渔毫不在乎，但侮辱沈若，他却无论如何也不想忍了。
“这种荒诞的传闻，皇兄如果觉得是真的，怕是脑子出了问题吧。”
大宴之上，沈渔一点也没给沈渤留面子，就差直接说你就是个傻子了。
以沈渤的地位，从来没有人敢跟他说一个不字，听了这样的侮辱，哪还能受得了，立马火爆三丈，要不是因为是除夕家宴，怕是就要动手打人了。
“沈渔，别以为你知道点小道消息就有什么了不起了，要不是父皇看在你也算有些功劳的份上，是绝不会让你这种贱人回到南沈的。”
沈渔看着沈渤，只是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沈渔不必说话，自然会有人替他收拾这个不知轻重的沈渤。
果然，沈渔脸色一沉，沈坚便坐不住了，冷冷的看着沈渤，厉声呵斥，“一点也没个做兄长的样子，快给小渔道歉。”
沈坚一向爱护这个儿子，沈渤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梗着嘴就是不肯服软。
沈渔也不着急，只是笑了笑，对着沈坚道：“父皇要想百年之后将这个位子交给皇兄，那皇兄的性子，怕还需要磨一磨。”
沈渔和沈坚议论起立储的事情，谈笑风生，倒像是沈渤的长辈一样，沈渤无形之中，就比沈渔矮了一截，而且，沈坚还丝毫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意思。
沈渤哪里能受得了这种侮辱，忍不住把酒杯一摔，起身道：“父皇，沈渔也太没有大小尊卑了吧，您一定要处置他。”
沈渔不禁暗笑沈渤实在看不清形势，这样的人，怎能撑得起一国之君的位置。
沈坚戎马一生，最终还是没有逃了太过溺爱这一关，把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托付给这样的废物。
沈渔恍若未闻，含笑的把玩手中的茶杯，看着气的脸色通红的沈渤。
沈渤这边被气的不行，看着沈渔泰然自若的样子更是忍无可忍，他一甩手，离开座位，打算回去。
☆、第 32 章
沈渔抬眼看了看气急败坏的沈渤，依旧笑眯眯的，反正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的又不是自己。
“你给朕站住。”沈坚厉声叫住了沈渤。
沈渤虽然张狂，但沈坚的话却还不敢不听，他站在原地，没敢再动。
沈渤实在不理解，父皇怎么会如此放任那个从前一文不名的沈渔，那是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人，如今怎么就爬到了他的头上，就连父皇都不敢不假颜色。
“小渔说的对，看来朕真的是太溺爱你了，你给朕回来坐下，马上给小渔赔罪。”
“父皇。”沈渤皱眉分辨，无法开口服软。
“你要是不肯赔罪，就给朕滚回去，闭门一个月，不许出来。”
眼看着南沈就要对北乾用兵，正是能够立功的好机会，虽说沈渤深得宠爱，地位稳固，但如果功劳多一些，更能够服众。
这个时候如果被禁足，那可就错过了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沈渤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压下怨恨，强露出一个笑脸，“是兄长心直口快了，还望小渔不要介意。”
沈渔点点头，算是接受了，“我介不介意倒不重要，只是沈若姐姐为南沈付出不少，你不该那么说她。”
“是，我记下了，也向小若妹妹赔罪，妹妹如果在天有灵，就原谅皇兄的言语之失吧。”
沈渔不再理会沈渤，接着有一搭无一搭的和沈坚闲聊，不时沈清也会插几句，倒把沈渤撂在那里，没人理他，十分没趣。他又刚刚当着这么多皇亲高官面前出了丑，心里十分的不甘。
不多时，子时已到，殿外放起了炮竹烟花，火树银花，好不热闹。
沈渔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的一群小孩子打闹欢笑，心里更觉得有些寂寥。
“父皇，我累了，就先回去休息了。”沈渔好不容易等到了子时，守岁的时辰一过，便片刻都不想再呆了。
沈坚慈爱的点点头，也不留沈渔，“是父皇疏忽了，你刚回来不久，就拉着你一起守岁，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的，就和父皇说。”
沈渔行礼谢恩，便起身独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