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少瑾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怒气,试图平静地和她交流,“第一,分手是你自己提的,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要复合。第二,是你自己要来找我,我从来没有答应过放学等你,懂了吗?”
黎馨颖停止了哭泣,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和无助,“可是,以前我说的事情,你不是都会去做的吗?难道,你真的要和我分手吗?”
祁少瑾看到她受伤的表情,心中有些不忍,语气也放轻了许多,“馨颖,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们已经结束了。”
听到祁少瑾的话,黎馨颖茫然的表情变得激动起来,双眼蓄满了泪水,“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还没等祁少瑾回答,她便开始呐呐自语着,“对,你一定是在骗我,一定是我之前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祁少瑾神色怔愣,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你没有错,只是我……”
突然,黎馨颖捂着耳朵尖叫起来,“我不听我不听!我就是不要分手!只要我还没说结束,就不准擅自分手!”
黎馨颖自顾自地说完,便猛地推开了祁少瑾,哭着转身跑开。祁少瑾看着她的背影,只觉身心无比疲惫。
看别人分手挺容易的,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分个手就这么难呢……
当晚,祁少瑾给黎馨颖发了几条信息,然而发过去的信息像是扔进了一潭死水一般,始终没有回复。没有办法,他只好转而骚扰郁鸣槐。
祁少瑾的头像依然是他最爱的黑色骷髅头,郁鸣槐的头像则是一只憨憨的大金毛,咧着嘴对着镜头笑,显得很喜感。
【爆裂の魔王:喂,在不?】
【爆裂の魔王:[快叫爸爸.jpg]】
【Huai:?】
【Huai:哥,怎么了。】
【爆裂の魔王:我没有和黎馨颖复合啦[抠鼻][抠鼻]】
郁鸣槐没有秒回,祁少瑾等待了一会儿,手机才传来叮咚的声音。
【Huai:为什么?】
祁少瑾不耐地挠了挠头,怎么只是分个手,人人都要问他为什么。
【爆裂の魔王:不喜欢了呗,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和之前简单的一笔带过不同,让祁少瑾没想到的是,另一边的郁鸣槐却意外地对这个问题很执着。
【Huai:你之前不是很喜欢她的吗?】
【Huai:怎么突然不喜欢了?】
祁少瑾皱了皱眉,在手机上飞速地打起了字。
【爆裂の魔王:你很烦诶,小心我明天揍你哦。】
【爆裂の魔王:[打爆狗头.jpg]】
面对祁少瑾的威胁,郁鸣槐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卖起了萌来。
【Huai: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委屈][委屈]】
【Huai:[给你一颗大心心.jpg]】
面对郁鸣槐锲而不舍的疑问,祁少瑾一边啃着手指,一边很想抓狂地朝天大喊:我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啊!
【爆裂の魔王:……】
【爆裂の魔王:我更喜欢和你在一起,这个理由够不够充分?满不满意?】
【爆裂の魔王:[菜刀][菜刀][炸弹][炸弹][大便]】
郁鸣槐刚在吧台上点完单,看到这条消息,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差点没就地抱着手机打滚,往手机屏幕上大亲几口。
他强行忍住兴奋大叫的冲动,一脸平静地给祁少瑾发了个“么么哒”的二哈表情,眉眼间却是掩饰不住的春风得意。
看着郁鸣槐看着手机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后面的男人猛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笑什么呢,看着手机这么高兴,谈女朋友了?”
看到舅舅过来了,郁鸣槐连忙收敛表情,“没有,和朋友聊了会儿天。”
郁鸣槐的舅舅长得很年轻,是个英俊的中年男人,长相和郁鸣槐有几分肖似,蓄了一头的及肩长发,用发绳绑在了脑后,唇边留了些小胡子,颇有几分艺术家的气息。
看着外甥一脸疏离的模样,严晓峰心里叹了口气,“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吧?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说,不要跟舅舅客气。”
郁鸣槐摇了摇头,礼貌道,“我在这里挺好的,没什么不方便。”
这小子随他妈,对谁都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样子。看起来礼貌温和,实际上谁也不亲近,是条外热内冷的独狼,真正倔的时候,给他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想当初他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孩的时候,就被狠狠吓了一跳。小小的人穿得破破烂烂的,留着长长的头发,只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睛,透着一股子阴沉的气息。
要是没出那档子事…
严晓峰摇了摇头,不禁苦笑了一下,现在连他姐都不计较了,他这个外人还能说什么呢?难不成还能把那个混账拉过来打一顿?
就算能把他怎么样,郁程民对他们的伤害已经造成了,除了让他本就不光彩的脸再难看点,又有什么用呢?
到了下班的点,和严晓峰道别后,郁鸣槐坐了公交回家。回到家一打开门,不同以往的漆黑一片,他怔愣了一下,看着橙黄色灯光下熟悉的身影走来走去,似乎在忙碌着什么,“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严晓芬是一个制衣厂的缝纫女工,为了多赚点钱,她一般晚上出去上夜班,白天再回来补觉,和郁鸣槐基本碰不到面。看到郁鸣槐回来了,严晓芬神情一喜,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今天是你生日,妈妈特地请了个假。”
桌上的菜肴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还冒着淡淡热气,旁边摆了一碗长寿面,上面撒了小葱,浸在泛着淡淡油光的鸡汤,黄黄绿绿的很有食欲。
看着这温馨的布置,郁鸣槐心里一暖,“妈,你本来就没什么假,应该在家好好休息,不用这么操劳。”
“妈妈平时忙,没有时间照顾你,难得生日陪陪你,是妈妈应该的。”严晓芬招呼着他坐下,殷勤地给他的碗里夹菜,“太久没有做饭了,有点手生,也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妈妈记得你以前最爱吃这个蒜蓉炸虾,来,多吃点。”
郁鸣槐眼尖地看到严晓芬拇指上的燎泡,放下筷子抓住她的手,语气有些责怪,“妈,我早就不爱吃炸虾了,不是让你别做这个了吗,每次都会被热油烫伤。”
被儿子责怪,严晓芬脸色不禁有些讪讪,“没事,已经用凉水冲过了,妈妈不知道你不喜欢吃炸虾,下次不会做了。”
看着严晓芬有些沮丧的神情,郁鸣槐心里一软,无奈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撒娇,“……也不是不喜欢,只要是妈做的,我都爱吃。”
严晓芬被他的这副模样逗笑了,眉间因常年劳累积压的皱纹也舒缓开来,“你这孩子,妈妈什么水平自己还不知道,只要你不嫌弃,你想吃什么妈妈都给你做。”
感受着口腔内面条和汤汁的温暖香气,郁鸣槐突然眼眶一热,他捂了捂眼睛,平时柔和暗沉的灯光,此刻却刺眼得让他想要流眼泪。
以前,他从来不觉得生日是什么快乐的日子,甚至觉得累赘。
自己为什么被生下,被生下后的意义是什么,他都一概不知。没有人会帮他庆祝,而他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庆祝。
从小时候记事开始,围绕在他周围的不是父母的的争吵声,就是邻居们的指指点点。父亲的沉默和叱骂,母亲的哭泣和指责,不知去向的兄弟……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出生,自然也变成不足为道的小事。
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好地上的烟头和酒瓶,将臭气熏天的衣服塞入洗衣机,然后拿着母亲放在他枕下的一元钱去买两个最便宜的肉包,无视周围异样的目光去上学,这是他养成的习惯,一直到了现在也没有改变。
刚开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似乎缺少了什么,到后来渐渐麻木之后,内心的空落感仿佛也慢慢消失了,便也不再在意这件事。以至于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反应迟钝的他才渐渐意识到,自己和旁人的不同之处。
他开始听得懂邻居嘴里说的“小浪蹄子生的小杂种”是什么意思,他也开始明白自己在班里为什么总是会收到蔑视和嫌恶的眼神,连走在放学的路上,路边翻垃圾的野狗也会突然冲过来朝他吼叫几声,似乎他真就是个“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