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楚澹并不费力,一件普通的卧房,家具都安置在了该安得地方,没有多余的空隙,暗室的开关要么在墙上,要么在书柜后面。
暗室里的光景出乎意料,不是那种逼仄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小空间,楚溶不知哪来的见解,把这暗室做出了山洞的感觉,里面竟然还有一颗粗壮的树干嵌在石头里,光秃秃的树枝勾了许多铁锁链,正束着毫无意识的楚澹。
“楚澹真是可怜。”君安感慨一句,“摊上这么一个弟弟,差点把自己玩死。”
自作孽不可活,楚溶犯了事,被他爹罚了终身禁足。
说完,两人各自沉默一会,君安再一次把视线转移到睡得死沉的薛焕身上,嘴里嘟哝:“薛大侠昨晚去哪儿了,外面都快中午了,还在睡。”
南小回闻言,眼睛都不眨一下,默书,随口:“不知道。”
君安手闲着敲了敲桌,问:“杨静玫去哪儿?”
南小回:“投胎。”
“她放下了?”
“她不想让楚澹为难,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世上本来就有一堆不成文的枷锁,不可能因为两三个人而变动。枷锁虽然牢固,但在大多时候,它保护的是大多数人。
不过,得到大多数人的支持就一定好吗?南小回不敢妄下结论,不过,杨静玫可以屈服其下,只为楚澹而已。
想到这,南小回放下了手中七零八落的书页,往床榻看了一眼,说:“那个,立川昨晚就没回来,他去哪儿了?”
昨晚薛焕不知什么时候回的客栈,南小回早上起来看见他门还开着,见他在睡觉准备走的时候,发现了一沓散乱的书页,于是独自坐在窗台边看了起来。
君安摇头:“我不知道啊,我去的楚府,你问薛大侠。”
他竖起拇指往床榻的方向一指,一下子戳到一个硬硬的东西。薛焕神不知鬼不觉走到他身后,被他戳了一腰,语气尤为火爆。
“别跟我提那个人!”
君安没有心理准备被他吓了一跳,皱眉哀嚎:“你什么时候醒了?吓死我了,怎么走路没声,你是鬼吗!”
大清早的聒噪助长了薛焕一夜未灭的火气,他拎着茶壶直接往嘴里倒,饮的比牛快。
南小回放下书走了过来,看着薛焕的脸色,斟酌道:“出什么事了?”
立川这嘴不把门的又说错什么话让他生气了?
辗转反侧其实一夜未眠,薛焕闭上眼睛就是彦周一张气人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不仅如此,他还被这混蛋骗了一阵子。
老脸往哪儿搁?
不过想来想去,想到自己捅了人一剑,心里稍微平衡了些。薛焕纠正自己的面部表情,平淡地说了句:“哪有什么立川,他真名叫彦周。”
这个名字从南小回的耳朵里滚了一遍滚到了君安的耳朵。
君安愣了会,猛地想起,“那个不人不鬼不妖不魔的老妖魔?”他拍桌而起,“这杀千刀的上次把我胸口戳了个洞,到现在还疼着呢。”
“他居然还混进我们内部了,很危险啊!”君安持续一惊一乍。
薛焕没表态,估计懒得说话。南小回也不吭声,像是在思考什么。
“彦周和彦江别有什么联系么?”南小回语出惊人,他问的没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君安:“什么?”
“上次我们说到故事里的游墓者和楚府丫鬟说的游牧者,字是否一样无法考证,但是读音相同,需留心眼,这世上有几个同姓的妖魔?”
话是有道理的,不过,薛焕回想上次对彦江别的描述,他不得不怀疑,彦周是凰火?
突然,眼前闪现昨晚在山谷时,那双赤焰的翅膀,有冲天之势,难得景色。
彦周?
他有翅膀么。
第八十三章
“同姓的魔头没有几个,不要脸的独他一份。”薛焕嗤笑:“凤种、凰火?真抬举他。”
凤与凰再怎么说也是神界之灵,纵一念为恶,大圣收服禁令百年千年祛除贪恋,认完错挨完罚,保留神籍,多年后重新做神,涅槃重生。
若彦周曾经在桑池之上,他身上那股假一赔十的纯正邪气第一个叫嚣不同意。薛焕把握十足,杀彦周这项任务既然作为自己的天命,他背靠神界,断不可能要杀同族,即便同族罪恶滔天,这也不符合桑池的处事风格。
南小回想了会,说:“那次在兆宁见过他一次,地狱之火,遍生枯骨。当初立川自称魔界少主,从他口中得知彦江别一名,桑池一战没落百年,不是旧时人,何知旧时事?他名为彦周,他为彦江别,不是同姓的可能性有多大,或者……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有多少?”
彦周即彦江别。
细思身上冒冷汗,君安打了个寒颤,语无伦次:“什、什么?万一要是同一个人,他为何要用彦江别这个名字?薛焕你——神界这号人物,你没听说过?!”
薛焕一脸懵逼:“不知道。”
他连个屁都想不出来,自己的事都忘得七七八八,还有空记得别人?真费脑子。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外面这时来了两人,左边跑堂地礼貌地敲了敲门框,说:“三位客官,楚府有人找。”
他身边站的是楚府的管家,微微弯腰,朝里拱手作揖,脸上堆着难为情的笑,说:“打扰三位大侠休息了,只是楚府突遭变故,我家老爷实在没辙,想请三位帮一个忙。”
楚泽川亲自出门迎接的人,见了薛焕他们,不拦着差点就要跪下了。这等大礼没不敢提前预支,薛焕忙扶住楚泽川的手臂,连忙道:“楚先生别着急,先去看看楚大公子吧。”
自从楚溶自己给自己禁了足,无奈到了极致,楚泽川也无话再去教训他,一心扑在楚澹身上,他就两个孩子,一个贪欲蚀心,无药可救,只得把希望寄托给另一个,本来以为楚澹回来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可是楚澹到现在还没有醒。
“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楚泽川说:“但他的身上很烫,不似正常温度,跟当年楚溶生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南小回:“没有其他异常?”
“没有,看不出来。”楚泽川满面愁容,说真的,作为永安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接二连三的出事,不仅是面子上的坍塌,更是一个家族未来向好传承的危机,或者还可以说,作为一个父亲,谁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在正好的年纪如同行尸走肉。
他们的将来要怎么办?他们还这么小。
“楚溶那时候还遇到一位叫游墓者的高人,可是有缘人百年才遇一次,我有什么运气呢。”
楚泽川情绪低落,说话声略显疲惫,走路的步子都带着乏力,这日子为了自家两孩子的事,没少操心。
南小回听他提起游墓者,正想告诉他他说的那个游墓者并不是什么正道上的高人,可见他有气无力的憔悴模样,忍了忍,没吭声。
到了楚澹的住处,院子布置的很简单,两棵桃花树,左右各一,现在这个时节过了花期,桃花树上没了花,却绿叶繁茂,风一来,稳稳地摇晃着。
他们穿过鹅卵石路,进了楚澹的卧房,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人,面色如常,像是睡着了。
薛焕走近,先观望了下,然后伸手摸了摸楚澹的额头。
很烫,不是正常的温度。
他又探了下楚澹的呼吸,平稳绵长。
南小回略懂医术,他跟后摸上楚澹手腕上的脉,脉象平和有律。
他抬头和薛焕对视了一下,用眼神传达了信息,手上没松气,在楚澹的周身把摸。
摸到胸口处时,他的手心被冲撞了一下,这力道不小,刺的南小回猛然收回手。
“怎么了?”君安捕捉到不对劲,问道。
静默片刻,南小回的手心处起了灼烧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眉头皱着,憋了个字:“疼。”
君安:“啥?”
薛焕把南小回拉开,手中带了些灵法。
刚碰上去,薛焕的手立马就弹开了。灵法的红光闪了一下,被他及时收住。
外人看来不明所以,只有薛焕知道,刚才那一下,差不多是两个人过招的力道。
而与此同时,他还听见了天宫铃的声音。
这些时间以来,对于天宫铃的声音,薛焕基本分了两种情况,一种是听了头疼的,另一种是听了不头疼的。这两种情况还伴有两种不同的状态,头疼时心绪麻乱;不头疼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