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当时太害怕,楚澹倒下后他没有去看他,而是自己一个人跑了。
满屋子的大人,不知是否来兴师问罪的,眼泪不自觉就沾满了眼眶,他抽着嗓,说:“楚大公子是不是出事了,他死了吗?”
“死到没有。”南小回插了句嘴,“这么来说的话,应该能证明楚澹跟这些小孩失踪案无关。我今天听人说,他在路上看见楚澹抢了一个孩子,众人听了他的话自然觉得楚澹就是偷孩子的人,眼下情况看来他并未看清全部就妄下定论了。”
众人因楚溶一句话给楚澹下了死罪,其实已经并不在乎真相了,他们想要的仅是那些更能证明楚澹有罪的证据,以此心安理得。
不允许有异声,一介凡胎□□,面对灾祸无能为力,只好加倍对楚澹的厌恶,才能减少心中的罪恶感。
他们知道自己是无用的,只能癫狂的呐喊,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跪倒在自己的信仰之下,甘愿蒙上了眼睛。
第七十四章
未设身处地,多有盲目。
杨静玫成妖这两年,大多时间待在河底,每天城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有多少关于楚澹的闲言碎语她是知道的,但自己知道又能怎么样?她如何能为他辩解,以她妖之身?还是以永安百姓憎恶邪秽之名?
算了,没有多大意义。
倘若为楚澹再添误解,自己可就罪不可恕了。
“我早就说过了楚澹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但没人相信,大街上的那些人都不信。”杨静玫喃喃道:“他们总是无凭无据的诋毁,不知道为什么……”
她忽而触动,悲从中来,周身随心而动散发出阵阵水腥味,熏得满屋子像是晒了一堆百年的臭干鱼。
众人皆面色难看。
唯有那个扒着帘柱的小男孩鼻子失了灵,往杨静玫那一看,声音依旧小小的。“我邻居家的蔷薇一直都喜欢楚大公子,和院子里的其他小朋友玩的不好,因为他们都说楚二公子好。”
蔷薇是个小女孩,说起她和楚澹的渊源,大概就是小时候被他救过一次。
君安嘴一张:“小朋友多数是一群围在一起,只要有一个不合群的,会马上受到排挤,而人的本能讲究趋利避害,估计你也喜欢楚二公子。”
小男孩:“我不是……”
他摇头,脸色有点红,眉间捎带纠结,嘴上说着不是,却也没有否认的感觉在里面。
“我比较佩服楚二公子啦,可是蔷薇喜欢楚大公子,我想、我想跟她玩,哄她开心,她喜欢谁我就喜欢谁。”
薛焕听得不经暗叹,如此年纪的后生追女孩的方式竟然有这等想法让人敬佩。
虽然心里感慨着,薛焕觉得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法子,讨心上人欢心,哪能不让人心动呢?
他目光有意往南小回的方向一撇,想道,对了,应该是喜欢书的,博闻强识,定是读书读多的结果。
“要是她喜欢猪你也喜欢猪?”彦周讽刺说:“她要是喜欢挖人心肝,你就把自己的心肝挖出来给她?说不定她用你的心肝去救自己喜欢的人,你有点脑子没有?”
小男孩一头雾水:“啊?”
“啊什么啊,自己好才是最重要的,管别人做什么,你死心眼,没气候!”
彦周劈头盖脸的给他教训一顿,将气氛拉到了僵硬的最高点。
屋子里的水腥味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微妙的尴尬。
君安乍一听立川语气这么凶的说话,出来圆场:“立川,你发什么毛病呢,小孩子心性单纯而已,你至于吗?”他伸手把小孩往身边一拉,小孩立马往他身后一躲,不敢探出头。
“单纯什么呀,傻还不让人说。”彦周嘀咕。
小男孩憋屈的一声不吭,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得罪这位大人,心里估计很后悔来这里。
过了一会,薛焕把彦周拽到一边,插着腰训他:“能不能好好说话?你当每个小孩都跟你一样,从小在外面坑蒙拐骗,满身贼气?注意点。”
“我说的实话,她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她去死你也去死?”彦周还嘴。
“这哪里一样?你说的太严重了。”
“合理推断,我提前告诉他,让他长点心,别一天到晚跟着别人,把自己丢了。”
他一副不知悔改还睥睨众生的样子,市井流氓二混混,孺子不可教。薛焕复杂的看着他,他觉得立川有时候是有小聪明,但是身上邪气很重,将来走不上正道。
他皱眉摆手:“行吧,你怎么想跟我没关系,但是你离小回和君安远一点,别把他俩带坏了。”
彦周眼睛一瞪:“你什么意思?”
质问语气脱口而出,彦周没有意识到,心里隐隐不快。
薛焕盯着他,说:“真的想知道?”
他嘴巴动了动,“你心术不正。”
心术不正四个字重重敲击在彦周的心上,他不可思议:“就因为这?因为我说了那个小孩?”
薛焕冷笑:“你没有自知之明我是知道的,我只是没说,但我眼睛没瞎。”他扫量着彦周,“作为一个在外流浪的人,我没指望你改掉一身臭毛病,我只希望你别伤害我的人!”
陌生人永远都需要提防心眼,为了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一旦发现有不对的苗头就要及时扼杀,谨防铸成大错。
彦周没有情绪也被他搅出一点情绪,心底多少不痛快,但脸上仍旧平静:“至于么,这是你的真心话?”
薛焕反问:“是你怎么了。”这人早上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说话没什么问题,下午就有点犯浑,欠抽似的,还有他感觉立川对南小回有敌意,明里暗里看着不顺眼。
“我怎么了?我没怎么呀,我就说几句话,让你们都不痛快了,你就说我心术不正,就这几天,你就敲定我这人了?”彦周眼尾往下,眼睛直溜溜的看向薛焕,略显委屈。“不能再多看看我,了解我?”
薛焕不动声色的后退,“我直觉一向很准,而且我不喜欢弯弯肠子,你呢,还是回你的老本行,做一个无忧无虑的魔界少主。”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薛焕一不做二不休,道:“给你一个忠告,你跟着我们没好处,随时可能会没命,所以我劝你——珍惜自己。”
说完,他不打招呼的就走了,君安问他去哪儿他也没回。
楚溶从坟山回家,急匆匆地去了关着楚澹的密室,他将身上一缕同源的灵法放出,插进楚澹的心口,渴望那熟悉的力量顺着藤流进自己的身体。
他心跳得快,呼吸不免粗重,额头渗出了细汗。
楚溶眼睛死死盯着楚澹的心口,在看到灵源被抽出后,才稍微放松,他顿时有些释怀,自己能掌握此等神力,说明这神力本来就是自己的,自己只不过是拿会属于自己的东西,何谈偷盗?
是自己的,没错!
他脸上绽开笑意,贪婪的吸收这些安抚心灵的力量,他深深呼气,正准备加大汲取力度,灵源突然断开了。
楚溶头皮一震,五指蜷曲,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灵源缩回楚澹的心口,再唤不出来。
“怎么回事?”楚溶激动地向前一扑,他拍着楚澹的胸口,妄想能把灵源拍出来。
被锁链扯得楚澹纹丝不动,安静的像死去一般。
楚溶催动体内的灵法,尝试再去勾出缩回去的灵源,可无论他再怎么努力,那股他所渴望的灵源就是不愿出来。
“不可能。”楚溶不相信地摇头,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出岔子,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徒劳无功,黯然站在一旁,灯影暗处,游墓者迈着悠然的步子走过来,不紧不慢。
楚溶看见他犹如看见了救星,急忙把自己的情况说与他听;游墓者听完,早有预料似的,说:“问题不在他身上。”他抬手指着楚澹,然后转移到楚溶身上,“在你。”
“什么意思?”
游墓者道:“你不会忘记你是怎么获取楚澹身上的灵源吧,没有搭建的介质,你什么也抓不到。”
经他一提醒,楚溶想到了那根细细的白骨,每次只有当把白骨递进楚澹的血肉,自己才能肆无忌惮地获得自己想要的。
白骨……
“白骨?”楚溶说:“可之前你不是把白骨插进楚澹的身体里了么?”
游墓者冷哼:“蠢货,你看现在他的胸口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