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发生这种恐怖的事,寻常百姓都躲的远远地,就你还凑上来偷窥别人。”
彦周眼鼻冒火,气道:“我是觉得有时候看见的未必是真的,一个人的为人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定论的。”他环顾四周,“而且我总觉得永安这地方怪怪的。”
“哪地方怪?”薛焕绕过他,从旁边走出桥底。
“你看呢?”彦周反问。
薛焕想了想:“楚家两公子。”
风云人物一般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特别是二人这种身份转换,太奇怪。
“我知道件事你要不要听?”彦周道。
“说吧。”
“我打听过了,两年前楚溶生了一场怪病,浑身发烫,平白无故,不是风寒,后来楚府寻得高人把他治好了,然几天后,杨静玫就落水死亡,随之,楚澹很少抛头露面,名声渐降。”
薛焕环抱手臂,思忱他的话,“怪病?”他想,什么怪病浑身发烫,还不是风寒呢。
“楚溶一直卧床昏迷,病好后,他没事人似的,对自己生过病这件事没什么感觉,神奇的是,从那以后,他任督二脉顺通,灵法造诣颇高,不出一年便超过了楚澹。”
彦周两手比划,“一个节点,一个人猛地升上去,一个人突然降下来,位置颠倒,像什么?”
“身份互换。”薛焕一字一字吐出来。
行侠仗义的身份是互换了,但是两个人还是原来的人。
要想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要么找最亲近的人问清楚,要么找本人问个明白,但是谁无缘无故会接受陌生人的询问?
薛焕想了个法子,说:“你上次不是说楚夫人的孙儿有痴傻症在寻医么。”
“你要进去?”彦周看穿他。
“小回可以去试试,他博闻强识,一些疑难杂症他会治。”薛焕自信道。
提到南小回,彦周的瞳孔瞬间暗淡下来,他收敛笑意,假装不经意道:“他很厉害?”
薛焕:“他很聪明。”
聪明?我不聪明吗?
“他灵阶高吗?楚府不见得是个好地方。”彦周嘴里酸酸的,舌头有点麻。
“当然不是让他一个人去了。”薛焕道:“郎中也有随从的。”
彦周牙也开始酸,“你很在乎他?”
薛焕奇怪的看他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小回他身体不好,我得看着他。”
我看你是看人家相貌也不错。
“小回虽然灵阶不高,但见多识广,讲故事也一流,特别是他身上有股温润的气质。”这种气质我很熟悉。后面的话薛焕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也没想明白他所熟悉的这种感觉是何曾有的,他为何一直记到现在的。
彦周跟他后面走着,间或偷看他两眼看他唇角勾起,很轻易让他回想当年,流霜湖飞奔的少年,少年的笑很温暖,像静谧的湖水倒映漫天的繁星,美丽,不可亵渎。
原来是喜欢温柔的人,彦周低头不易察觉的抿嘴微笑,我要改变需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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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溶回到房间,黑暗中,他问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不是说以后在茶山见面?”楚溶淡然走到桌前,倒了点水喝。
那人坐在楚溶的床上,没有理会他的责问,他闭着的眼睛缓慢睁开,掀开床帘,哑声道:“你还等的了吗?”
楚溶面色一变,手上用了点力气,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摔。
“我觉得他快要发现了。”楚溶转过身子面向他:“我今天杀了一个水鬼,叫杨静玫。”
那人沉默半晌,从床上跳下来,他个子有五尺长,夜里穿个黑衣服,帽子把脸遮的若隐若现。
“那又怎么样,你就算现在跟他闹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楚溶现在的名声可比楚澹大的多了,你知道的。”
楚溶却狠道:“这不够,我要楚澹永远消失。”
“那就要看你自己了,等你吸取到的灵力足够将楚澹体内灵源挖出来,你就是永安唯一的神明,到时候别忘了你我的交易。”
小矮子说完,身后传来一股嚼肉声,一个大眼睛,白皮肤,长着血色獠牙的孩童从他身后跳出来,他刚吃完一个骨头,嘴边的血还没擦干净。
楚溶并不害怕,“放心,我没有忘记。”
“奉劝你一句,楚澹拥有的灵力并不能完全融合你,不要心急,小心反噬。”小矮子说完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他身后的孩童也跟着不见了。
房间里有股残留的血腥味,楚溶一挥袖。
“肮脏。”
第六十五章
楚澹从外面回家后,便独自一人在卧室里调息。最近一段时间,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无论任何时候都提不起精神。他有些口渴,起身走到桌前倒了杯温水。
喝水时湿暖的水汽轻拈他的面颊,像一支水韵的墨笔在他脸上作画,哪里都是溶溶的,鼻腔里更涌出一丝热意。
楚澹握水杯的手顿了一下,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
在烛火的照明下,他摊开手掌,看清了手指上的鲜血。
鼻腔里还在往外流血,貌似很“汹涌”,楚澹慌乱之中只能用手堵,不小心弄脏了袖子;不过他穿着红衣,血滴在上面不大好看见。
这是他第一次流鼻血,而且是毫无征兆的突发,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胸闷心绞痛。
杯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楚澹被一阵刀捅心脏的痛折磨的跪地不起,沾染鼻血的手揪着心口,尖锐的疼由心脏扩散,犹如藤蔓伸张,却始终聚集在一处,痛楚层层酝酿。
一抹红色的、水晕似的灵光在他胸口跃动,从他胸口穿针引线,死死缠着他的心脏。
楚澹咬着牙小声喘|息,这种疼他偶尔要受一次,疼起来昏过去也常有,他懂得如何用灵法去调息,减轻疼痛,给自己治疗。
胸口的灵光好像受到什么威胁似的,拼命往外逃,但灵源扎根心脏,心居一处,无法斩断,故这一拉一扯生生要将人撕裂一般,难以忍受。
渐渐的,折腾了小半天,楚澹深攥心口的手松了力气,他急命猛呼出一口气,随后小声喘气,额头的汗从发鬓滑落,平时冷峻的公子相模糊狼狈,他嘴唇的颜色本来就淡,这会近乎发白,甚是凄惨。
体|内冒尖的灵光玩累了,乖乖缩回去。
四周逐渐平息下来,房间一片狼藉。
楚澹脱力倒在地上,眼前被水汽朦胧了景象。
这时,房门被推开,楚澹无力地眨眼,却只能看见一团模糊的人影。
那人关上门走过来,一脚踢开碍事的板凳,他半蹲下|身,看了一会,用手蒙住楚澹半闭不闭的双眼,凑近他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低空的声音恍若从地下伸出一只白骨,狠命扼住他的喉咙。
“很快就不会疼了。”
他将中指按在楚澹的颈项,稍施灵法,中指破开指尖皮肤,伸出一根细长的骨头扎进指腹下跳动的血管。骨头豁开血管,探寻至楚澹的心脏,缠绕几圈,挑逗着灵源上的灵法。
脖子传来的灼热感熏烈了眼睛,楚澹脑袋晕沉,不自觉的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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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周坐在雀愁阁的木垫子上闭目养神,他依靠在窗台边,右手侧有一张檀木桌子,上面摆着一瓶花艺。
白天太阳升起时,昭示新的一天开始,楼下大街走着许多挑担子的人,来来往往,繁忙但有条不紊。
薛焕撑在他对面的桌子上闭着眼睛不知睡了没有,清风卷过他的短发,扎扎戳着脸颊。
彦周刚好睁开眼睛,看见他脑后的红带垂落至前。
眉目拨弄出琴声,在琴弦上潜鸣心动。
还是和从前没什么差别。
彦周在这缝隙看他。
不管自己如何否认,安安静静的心上人,只要看一眼,还是割舍不掉那段腥雨中抢来的甜。
耳边似乎有动静,彦周眼睛动了动,听见楼下几个熟人谈天。
“哎,这段时间怪事真是有点多啊,听说昨天你们看见河里的水鬼了?”身穿粗布麻衣的大哥刚摆完自己的菜摊,见没什么人来买于是过来跟邻边打个话谈。
摆卖小饰品的大哥刚招呼完一个姑娘,回头答他:“你不知道?”
“昨天太累了,一到晚上我就睡了,没上街,我是听人说的。”
“那太可惜了,昨天楚二公子还来杀鬼了,许多人都看见了,我家那婆娘真不知道是不是我妻,看见楚溶乐了半天,真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