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信局的伙计看石蓁蓁拿着一封信摇摆不定,便问道:“姑娘,你这封信寄还是不寄?”
“啊?”石蓁蓁从思绪里回过神来,想了想还是道:“不,暂时不寄了。”最终石蓁蓁决定过段日子,估计大哥回来后,保证信能落到她大哥手里的时候再寄,这样更保险一点。
赵婶看着她一上午就花了一两多的银子,虽然接了一个绣花的活计,可那挣的钱跟她花的比起来,简直就是老鼠和大象的区别。这也太能花钱了,阿诚那傻小子哪儿养得起啊,赵婶心里不禁不看好他们。
回了莫宅,差不多又到了做午饭的时候,因为知道石蓁蓁认字,赵婶对她的态度便不同了,吩咐石蓁蓁做事的时候态度温和了不少,也更加的有耐心。石蓁蓁学着切菜的时候,切丝粗细不一,切丁大小不同,赵婶也没再呵斥过她,直道:“没关系啊,慢慢学嘛。我刚切菜的时候,也这么个样子。”
下午的时候,石蓁蓁绣了两条手帕半个荷包,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晚饭过后照旧是去给莫绝读书,读过书后,莫绝回房睡觉。石蓁蓁单独留在书房记账本,她自己的账本。这是她突然决定的事情,绣了一下午的花深深体会到挣钱不容易,可今天她花了不少钱,记账本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
四月二十三日 晴有风
买护手油二,共计二十四文,送一于赵婶;护发油一,六十文;香胰一,二十文;文房四宝一套,一两银;蜂蜜一罐,五十五文;干桃花一两,二十文。共计花费一两一百七十九文。
绣手帕两条,共计二十文;荷包半个,四文。收入二十四文。
今日出一两又一百五十五文钱。古人云: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诚不欺我矣。
☆、第 12 章
—— 舍南舍北皆种桃,东风一吹数尺高。
因为刚接手家里生意的原因,为了稳定一下江南那边的客户关系,陶恭锐压货去了江南,却没想到路上出了意外,只得折返回保定。可是回到家陶恭锐却发现妹妹不见了,便猜到他离家的这段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不能为这件事大动肝火,因为母亲向来讨厌小桃花,若他为此事着急,母亲必定伤心,因此虽然着急小桃花的下落,也只能暗中命人寻找。
经过一番调查,陶恭锐才知道母亲竟然趁他不在家的时候,给小桃花定了一门婚事。若这门亲事是个良缘也就罢了,竟然定的是他舅舅家的表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那表哥分明好龙阳。虽然舅舅舅母拼命隐瞒这件事,可是当地人私下里都在传。他那表哥到了说亲的年纪,根本没好人家愿意把自家女儿嫁到火坑里去。偏她舅母还挑三拣四,既要儿媳妇长得好看,又要温柔贤淑,还要门当户对。导致他表哥二十多岁了还未成亲,倒是相好的小倌儿换了好几个。
陶恭锐知道母亲讨厌小桃花,可没想到母亲竟然动了把小桃花嫁给他表哥的心思,幸好小桃花逃走了,若真的嫁给他表哥,小桃花的半辈子不就毁了吗?只是如今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虽然小桃花向来聪明伶俐,可她终究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孤身流落在外,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事情。
而因为母亲随便给小桃花定了一门婚事,导致她离家出走的事情,也在保定城传扬开来。那些父亲在商场上的旧友,虽然看不惯他宠妾灭妻的行径,可同样也看不惯因为陶父离开,陶大夫人就如此对待一个小姑娘的行为,导致陶恭锐不得不多花费了一番心思重新和父亲的朋友打好关系。
先是陶父离世,后又是陶恭锐江南之行失利,如今小桃花离家出走,陶家的名声受损,陶家的生意便是难上加难。陶大夫人见儿子日渐消瘦,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又气愤那死丫头添乱,给她定了婚事她安心嫁出去就是,逃什么婚啊?
陶恭锐见母亲如此抱怨,便知道她这心结系的太死。他有心帮母亲走出过去的阴影,恐怕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他找到了小桃花,让她留在外面是最好的,她和母亲见面就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陶恭锐把这件事想得明白,便对母亲道:“娘,小桃花既然已经离家出走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不要再说,咱们陶家就当没有这个人。我只希望母亲更放下过往,如今有儿子在,母亲只管安心享受后半生。”
这一天莫绝约人出去喝酒谈生意。南屏镇隶属平安县,平安县隶属于保定城。保定城里大商人陶家前一阵子换了新的当家人,新任当家人年轻,可不得有人趁着这个机会想从陶家的嘴里抢食吃,市场一层层震动,就这么波动到南屏镇来。
陶家的生意涉及马车轿子制造、米粮、珠宝首饰、南北货物买卖。北方的药材、皮毛特产运到南方,南方的茶叶、陶器、丝绸、珠宝原石运到北方,这一来一往价格就得翻几番,是陶家最重要的生意。
结果土匪劫了陶家的商队,虽然报了官,可货物短时间内追不回来。这一次的货蚀了本不说,还要赔偿被土匪杀了的工人家属一大笔钱,据说那次陶家新上任的东家也在商队里,还是有身边的人护着才死里逃生。经此一事,陶家受创,为了缓过劲儿来,让出了车马轿子的单子,才有了资金度过这一关。
陶家让出了单子,这单子可不就得落到别人家手里。那些拿到单子的人要买木材、买绸缎布料造马车轿子,这木料的单子就流到了南屏镇来。莫绝有几片山场,种了杨树、槐树、榆树,槐树长得慢,那榆树正到了可以砍伐的时候。
今天莫绝一天不在家,不用石蓁蓁给他读书或者干嘛,她就有一上午的时间用来绣花。可是绣了一上午,眼也花了,头也晕了,才绣了三个半荷包,一条手帕出来。掐指算了算,一上午才赚了三十八文钱。三十八文钱啊,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光吃个点心也不止三十八文钱了。跟莫绝打赌说看看一个月能不能赚到十两银子。这光绣荷包手帕,日夜不停地做也赚不到十两银子。
绣了一上午的花,石蓁蓁眼睛有点疼,便放下竹绷子看看院中的花木。如果她会双面绣就好了,哪怕一幅小小的很简单的双面绣也可以卖上五钱银子,可惜她不会。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既然绣花赚不了多少钱,那么只能试试写话本了。
因此吃过午饭,石蓁蓁便去了书房写话本儿。读的话本多了,话本儿上那些才子佳人的套路也就摸透了,无非就是一个出身贫寒的大才子,囊萤映雪、凿壁偷光地苦读诗书,终于学业有成,上京赶考的路上却淋了雨生了场重病。寄宿在某个庙里养病,遇到了前来上香的千金小姐。两人惊鸿一瞥,一个看来玉树临风,一个看来貌美如花,彼此轻轻擦身而过。不巧的是庙里又下起雨来,小姐被雨拦在了庙里,两个人又在廊下偶遇,便一起听着雨、赏着花、聊着天、聊着聊着书生发现小姐品质高洁、温柔贤淑,小姐觉得书生风度翩翩、博学多才,互相吸引、互相恋慕。
后来雨越下越大,也不知是该说天公作美,还是不作美,小姐衣衫单薄,风一吹便打了一个冷颤,书生怜香惜玉,取了自己的斗篷给小姐披上,小姐羞红了脸,书生欲诉一诉衷肠之时,小姐的丫环不知打哪儿跑出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石蓁蓁正写得起劲儿,突然听到院子外面一阵喧哗。走出书房一看,原来是莫绝喝得醉醺醺回来了,阿诚喊着赵婶给弄解酒汤喝。石蓁蓁走上前去,发现莫绝虽然喝醉了,但看上去挺高兴的,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这单生意成了七八分了,看来他这次出去谈生意谈的不错嘛。石蓁蓁想到自己丫环的身份,此时应该做些什么,便去厨房打了水,拧了毛巾端进去,让他擦脸。
赵婶的醒酒汤这时候也好了,石蓁蓁闻着好大一股子的醋味,也不知道赵婶做的什么醒酒汤。
莫绝闻着味儿,苦着脸道:“什么东西?又是赵婶的醒酒汤?”
赵婶道:“老爷,就是我做的醒酒汤,快喝了。”
“不想喝,难喝。”莫绝醉醺醺道,然后看到了站在一边儿的石蓁蓁,问道:“蓁蓁啊,你会不会做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