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南音!”
一副纨绔习气。
屋门很旧,与里面的陈设不同,并不是什么好木头做的。他一拍,便发出了一声“吱嘎”。
福南音总算在他拍第二下之前打开了门。
“赵大人。”
“怎么不先下个帖子?”他眼神将赵顺才随意打量了一番,“空着手来了。”
与此同时赵顺才也在打量福南音,只是同后者比起来,他面上显然就没有多平静,尤其是看到福南音这身衣裳……
屋门半开,福南音一人便将里面光景遮了个严实。
赵顺才啧了一声,刚要抬脚进去,又有几分犹豫地放下,先问:“国师这是刚起?”
福南音无可否认,“嗯”了一声。
“照规矩应该请赵大人在前厅等一会儿,可惜府上人手太少,竟无人去招待侍候。”
这便是说赵顺才自己没规矩擅自闯了主人家的屋子。
可惜福南音忘了,这弯弯绕绕的话对方听不懂。只是听不懂便罢了,就怕他思路清奇,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赵顺才果然摆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这是嫌美人少了。
他的目光不由再次朝着福南音露出来的亵衣带瞟了瞟。即便福南音开门前给自己披了身外袍,又简单地将散下来的头发冠住了,只是衣带松松垮垮,玉冠也是歪的。
“国师放心,赵某都明白。”
福南音向他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却没深究,也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只是语气有些冷淡地问:“赵大人今日来又是为了何事?”
赵顺才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自从猜到崔旖儿的去向后,他虽然感觉福南音在床事方面实在有些过了,却也不免生出了些知己惺惺相惜的感觉,脑中对福南音的印象也骤然改观。
思及昨夜的“激烈”,他没有顺着福南音的话切入正题,反倒摆了摆手,“正事不急着说,我看国师这副睡意未褪的模样,想必定是晚上……咳,不如再寒暄几句?”
为了何事而来,两人明明都心知肚明,方才话中更是已经提到“晚上”二字,福南音难得有些想不通赵顺才的反应,只是在人想要迈脚进来的时候,他一抬手拦在门框上,将人挡在了外面。
“赵大人还有什么想兜的圈子可以慢慢兜,”福南音似乎听到榻上的李裴弄出了点声响,心中一紧,担心赵顺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屋子便别进了,不方便。”
奇怪的是赵顺才倒是从善如流,也不恼,反而再次露出了那副了然的神色。
“应当的,赵某明白。”
当他说出第二个“明白”的时候,福南音心中的疑惑已经到达顶点,他皱起眉头,实在忍不住多问了句:
“你究竟明白什么?”
赵顺才当他明知故问,面上笑容逐渐变得古怪起来,“崔旖儿……国师可还满意?”
福南音心下一凛,不知他这一抹笑意是什么意思,也不知他得了多少昨夜的消息才有如此一问,谨慎起见不好多说,便有几分警惕地看了赵顺才一眼。
“你也别担心,这种事我自然不会说出去。”后者果然会错了意,抬手拍了拍福南音的肩膀,
“区区一个以色侍人的玩物,能入了贵人罗帐,即便得此下场……”
赵顺才遐想着,感觉自己实在做不到福南音这个份上,虽有些不忍,还是宽慰道:“也并不可惜。”
福南音愣住。
脸上明显便是一阵难以理解的荒谬。
若是他没听错的话,赵顺才的意思是他对崔旖儿做了那等脏事,才致使了人的平白失踪。
即便他认识此人多年,更是老早便见识了那颠倒黑白信口开河的能耐,却没想到此时此刻赵顺才竟能将如此荒唐的猜想编排到他身上。
福南音眸子一点点沉了下去。
半晌,他忽然冷笑了一声,“赵顺才,你可当真是好思路,好头脑,好眼力。”
“同道之人,过奖过奖。”
被曾经的死对头一连夸了三个好,赵顺才心中那股遇知音的劲头再次受到鼓励,随后便喋喋说着他在教坊遇见一位娇娘,姿色身段是崔旖儿不能比的,甚至说起来比那位传闻中东宫的胡姬更勾人,改日定要叫福南音尝尝。
说起东宫胡姬便又扯到了那位近来神出鬼没的太子殿下,叹他回长安后竟一次都没来过质子府,亏得曾经对福南音情深似海,如今倒是无情无义起来。
听到姓赵的话锋急转扯到李裴身上,福南音暗道一声不好。
“说起来今日清早圣人传召我入宫……”
福南音没有注意听赵顺才的话,倒是不出所料地听到屋中传来一声脆响,也不知李裴随手砸了他哪件值钱的宝贝。
赵顺才显然也没料到屋里的动静,一愣,伸手指了指福南音身后,“这是……”
话音戛然而止。
在福南音身体挡不住的地方,他看到一张熟悉面孔,青丝微乱,剑眉桃花眼,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赵顺才浑身一抖,正要行礼,目光向下时又见这一位竟比国师更加肆无忌惮些……
李裴认识赵顺才的时间比福南音要早,他盘腿坐在在榻上听人在外聒噪了半晌,前半段是意料之中的荒唐,他尚且能坐得住;直到赵顺才提及教坊娇娘和东宫胡姬,李裴面上笑意才渐渐淡了下去。
他走下榻,伸手随意拉扯了几下亵衣露出胸膛大片肌肤,又取下束发的金簪,这才走到了门口。
“赵郎中继续说啊,拘束什么?就当孤不在。”
李裴一手揽着福南音的腰,尤嫌不够,正想要在福南音那泛红如桃花的面上小啜一下,却被人僵着脸躲开了。亲密的模样叫旁人一眼便知昨夜屋中发生了何等香艳之事。
“你……你们?”
赵顺才犹豫着朝李裴拜了个礼,慌乱中带着些惊讶,迷惑里偏又有些颠覆和动摇。
福南音不是厌恶李裴吗?他明明说过不喜欢男人,昨夜不是该跟崔旖儿在一起吗?
那身旁这个衣衫不整的李裴又是怎回事?
难道他们俩……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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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眼前的冲击太大,赵顺才瞪着一双眼将二人反反复复打量了好几遍,这一次终于没能想明白。
赵顺才这些年里一直单方面同裴天人势同水火,如今即便人前他需要对李裴行君臣之礼,可就算是硬装出一副恭敬模样来,却仍是叫人看着别扭。
“听说教坊有个舞姬身段甚好,你还想要给国师……尝尝?”
赵顺才此时脑子正宕机,没想到自己方才的话竟被李裴听了去,一愣,“莫非殿下也想尝尝?”
见李裴没有应声,面上的笑意又带了几分危险,赵顺才反应了过来,下意识便抬头望了望太子怀中的福南音。
“不过那舞姬自然是……没有国师的身段好。”
可左思右想,嘴里仍是蹦出了这么一句。
福南音眼神忽然便冷了下来。
这话或许是赵顺才苦思冥想出来的奉承之词,可此情此景又不由叫福南音想起了他方才那句话——
以色侍人的玩物,入了贵人罗帐,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下场。
以质子身份被圈禁在长安,福南音那丝在平日里被压制得很好的迷茫不安今日便毫无防备地被这句话勾了出来。
他没说话,身体越不由带了些几分僵硬。
李裴自然感受到了怀中人的变化,宽袖遮掩下轻轻握了握福南音的手。
“赵郎中,”
对着赵顺才的面上仍是那副似笑非笑地模样,可眼底却显然已是一片冷色。
“听闻令尊年轻时曾在宋阳公主的花宴上舞剑一曲,惹来不少长安贵女青眼……”
说到这赵顺才还不知李裴为何忽然提起自己的父亲,竟夸的还是几十年前的传闻,他正要点头,便听李裴又道:
“想想那时赵斐的容姿身段应当也是年轻郎君里一等一的,”他看了看赵顺才,眉心一蹙,
“可惜儿子不肖其父。”
极少有人会在儿子面前直呼父亲名讳。听到“赵斐”二字的时候,赵顺才猛一抬眼,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