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姨娘收拾好,带着丫鬟过来,还准备了一身跟房如韵款式类似的湖蓝长裙。
她见房如甯正在梳妆,吩咐丫鬟把她准备好的衣裳放在一旁,随即屏退下人,接过房如甯手里的玉梳,耐心温柔的打理房如甯的一头青丝。
“甯儿,二夫人准备的那身衣裳你就放那儿吧,若大小姐或者夫人问起,你就说是布料穿在身上不舒服,重新找了一件。”
茵姨娘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她性格懦弱,知道房添寿不会把房如甯的婚事放在心上,也清楚指望不上,就希望房如甯能够跟房如韵的打扮相似,到时站在房如韵的身边,也能够跟着沾沾光,让他人无法忽视。
秋华宴,那可是优秀儿郎的聚集之地。
若房如甯在秋华宴上被哪家的公子看上,即便没有房添寿做主,只要对方家世不错,又愿意上门提亲,相信房添寿跟黄氏不会阻挠。
房如甯盯着茵姨娘让人准备的那套衣衫,她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也知道母亲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打听到房如韵穿的衣衫款式,但她不想穿。
做了房如韵的影子那么多年,为了占有一席之地,她巴结房如韵,每次宴会都会粘着房如韵争取存在感的日子,她早厌倦了。
而且房如甯觉得,此次的秋华宴,绝不寻常。
她选择了黄氏准备的紫绡翠纹裙,头一次拒绝了茵姨娘的安排:“母亲,女儿觉得夫人准备的这身儿衣裳就很不错。”
茵姨娘岂会不知这是房如甯在反抗?
她放下手里的玉梳,拉过房如甯,尽管母女两人都商量过,她也知道了房如甯真正的想法,却还是希望房如甯能够低调做人,安安稳稳的度日,她不想房如甯选择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作为母亲,茵姨娘所能做的,就是希望房如甯平平安安的活着。
她握紧房筎甯的手:“甯儿,我知道你的想法,但在你的想法还未实现前,咱们就保持不变好吗?而且母亲希望你为自己留下一条退路,看大公子对科举势在必得,应当是胸有成竹了。甯儿,你为了房卿九,抛弃了夫人跟大小姐这条路,值得吗?”
“值得!”房如甯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直直迎上茵姨娘央求的双眼:“我知道母亲是为了我好,但是您有没有问过我,那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
茵姨娘张了张嘴:“我……”
房如甯反握住茵姨娘的手:“母亲,您为我选择的路,是一条一辈子不能抬头做人,只能弯着背脊,委曲求全的路。”
她笑了笑,眼中坚定未改。
准确的说,从她决定把堵住压在房卿九身上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迎击一切的准备。
房如甯松开茵姨娘,起身拿起那套衣裙,看也不看茵姨娘准备的,走了几步,她又停下,转过身。
茵姨娘以为她有所更改,眼底生出希冀:“甯儿?”
房如甯勾了勾唇:“母亲,卑躬屈膝的活,不如有风骨的去死,人生不过数十载,我不想像您一样活着。您若想帮我,不如帮我在父亲枕边套套话,告诉我,祖母和父亲把堂妹接回来,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闻言,茵姨娘像是没了灵魂一样,眼神空洞:“好,你说什么,我做就是了。这些年,也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本事,是我身份卑微,出身下贱,让你过的不好。”
房如甯摇了摇头,她走回来,把茵姨娘搀扶到一边的圆凳上坐下。
“母亲,您为何要妄自菲薄呢?在我眼中,您的身份从不卑微,从不下贱,所谓的高官子弟,名门贵胄,与我等又有何区别?骨子里又能比你我高贵到哪里?”
茵姨娘震惊了,她从未听过这般言论。
房如甯眼底闪烁着她看不懂的炽热光亮,温软的语调中,难掩一丝敬仰:“您可听人说起过我朝女帝?我曾有缘说书先生讲起过,女帝说,这世上起初本无三六九等之分,也并无男尊女卑的思想,因而,最初也没有所谓的皇权贵胄,寒门穷途之别。”
她用手指为茵姨娘拭干泪水:“之所以千百年来有了这些,不过源于一个谋字。父辈谋下的荣耀,后辈世代延续,长此以往,反反复复,才奠定了而今世人难以跨越的三六九等之别。但世人都忘了,最初的他们,与我等皆为寒门,皆一无所有。”
说到一半,她忽然停顿,又道:“女帝也曾说,世间之事,世间之人,虽有天数命定一说,但你我皆不知所谓的天数命定在怎样的限制和尺度。是以,对我们而言,事在人为方为道。母亲,你我活在这世上,不用尽全力去争一争,试一试,岂不白活?”
“……”
“哈欠——”
房卿九穿戴好从屏风出来,当场打了个喷嚏,揉了揉有些痒的鼻子。
谁在思慕她?
第069章 秋华宴
“哈欠——”
又是一声喷嚏响起。
房卿九再揉了揉鼻子,正想说定然是位美人,或是俏郎君在思慕于她,揉着鼻子的指尖,便触碰到一物。
她将其拿在手中一瞧。
是根猫毛。
罪魁祸首桂圆趴在一边,散漫的甩着尾巴。
兰茜见状,担忧的跑上前,等看清楚令房卿九连着打了两声喷嚏的缘由后,脆生生的一笑。
房卿九把猫毛丢开,在桂圆面前蹲下身,她伸出白净细嫩的手指,用了点力道戳戳桂圆的脑袋,咬牙威胁:“你再掉毛,信不信我把你的猫毛全拔了! ”
桂圆一点也不受威胁,还嚣张的从地上跑起来,抬起一爪子,堵在房卿九的唇上。
房卿九闭上眼,深呼吸。
很好。
这猫越来越得寸进尺了。
这脾气,随她!
兰茜见她真有点恼怒,忙收敛笑意,把桂圆抱起来,瞧了眼房卿九身上碧青色衣裙。
衣裙里衣以白色为主,外罩两层的雪青色薄衫,在衣衫领口,袖口以及裙摆处皆用银丝勾勒如意云纹,随着房卿九的动作,银丝折射出一道道华光,高贵飘逸。
兰茜拉过房卿九,将她按住坐好,先用碧玉玲珑簪固定住发髻,再在她圆润的耳垂上找到耳洞,把细流苏耳坠戴上:“小姐,你看这样可还满意?”
房卿九望着镜子里倒影出来的美人儿脸,笑得眼角微微眯起:“兰茜啊,你有没有觉得,你家小姐越来越美了?”
兰茜:“……”
小姐越长越美是事实,就是这脾气越来越不着调。
房如甯收拾好过来,刚到门口,便听到房卿九的话语,本来有些沉重的心情,莫名的好了些。
她喜欢来这里,除了想要站队外,便是房卿九的院子,是整个房府中最安静自在之处了。
兰茜见到她,福了福身子:“如甯小姐。”
房如甯勾唇,跟兰茜接触的久了,就会发现她会把心思表现在称呼上。
就例如说,她对房如韵,就会生疏的称呼堂小姐,因而,兰茜能对自己称呼没什么生疏感的如甯小姐,也算她的心血没有白费。
房卿九见她来了,注意到她的打扮,眼前一亮:“堂姐这样很好。”
房如甯低眸瞧了瞧,这算是她今日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了。
她也知道,房卿九说好,便是不夹杂任何杂质的夸赞,遂由衷笑道:“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房卿九抽回目光,她发现,房如甯大概是房府里面最有意思的一个人。
总的来说,整个房府,只房如甯对她胃口。
房如甯打量着房卿九,她对着这张脸也不算短,可每每瞧见,还是忍不住惊艳:“堂妹这样,很美。”
她心情有些沉重。
黄氏给房卿九准备的衣裳首饰看得出来是费了心的。
这便说明,黄氏有意为之,她故意要让房卿九在秋华宴上出尽风头。
越是如此,房如甯就愈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也幸好她说服了母亲,有母亲在床榻缠绵间对父亲套话,相信假以时日,自有结论。
房卿九盯着她的神情,觉得房如甯小小年纪思考的事情太多了,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整日里想的都是怎么闯祸惹事,恣意快活。
反观房如甯,小小年纪心思沉重,身上像是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似的。
不过最近,房卿九发现,房如甯有些不同了,整个人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浑身的压力都得到了喘息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