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站在专业角度来说,现在您连重要的人都分不清,这种情况其实不怎么理想。如果可以,我还是建议您现在整理好心情跟我离开秦城。当然这还是得看您怎么抉择,不过在等人的这段时间,我想了解一下您在幻觉的世界里都看到了什么?有什么感觉?”女助理从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开始做记录。
温律往后一靠,双腿交叠,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触碰着瓷杯:“最初开始做梦,梦见一些血腥的场景,还有一个穿着白色病服的女人,她被囚禁在一个满是铜墙铁壁的房间里,斑驳的墙壁上全是被指甲刮出来的痕迹,每晚,我都能听见这个女人凄惨的哭叫声。有时我睁开眼就会出现在悬崖的崖底,遍地都是尸骸,死的方式也千奇百怪,散发着浓浓的恶臭。”
“再后来,我开始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在幻觉的世界我开始看见那个杀人的刽子手,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或者可以说,是同一个人。”
“每一次我被拉进去,陷入幻境出不来时,总是觉得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然后又被压下去,不停的重复,不停的重复。”
温律把那一杯放凉后更加苦涩的黑咖啡灌进嘴中,喉咙滚动着,英俊挺拔的侧颜棱角刚毅,微皱的眉心有浅浅的川字,他描述的一切是那么的凉薄与淡然,语气中没有一丁点惧怕,就仿佛已经被折磨的习惯了。
咖啡喝完,他便绅士的放在桌上,没有发出任何响声,遥望着窗外没能盼来心底的女孩。
“我能感觉到自己对幻觉中的世界是恐惧的。”温律继而又说道,“当我看见满山尸海,看见崖底的人以光速递减被我亲手泯灭成灰烬,看着毫无人性的自己就想逃离这个深渊。每一次我感觉自己好像在拼命的往上爬,拼命的冲出来,以为自己超脱了,以为走出来了,可回首才发现,自己早已成为其中之一,根深蒂固。”
“我分不清现实和幻境有什么区别,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到底是幻境里那个杀人无数的刽子手是真实的?还是现在坐在这里跟你谈话的我是真实的?甚至还会忘记对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一点都不记得,还想要杀了她。”
“温先生,不好意思打断您一下,我可以问一个跟病情无关的话题么?”女助理合上本子,眼里只剩下茫然。
温律点头,谈吐之间完全不像是个精神病人。
“您说她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当您伤害她的时候,是真的一丁点意识都没有么?哪怕是恍惚的错觉也感知不到?”
温律深不可测的眸子冷了下来,他不喜欢被质疑,于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但凡有感知能力,我是不会给林医师打那通电话。”随后摊了摊手,不屑的挑起眉宇,说完后半句话,“你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简单,干脆,单枪直入,是温律一贯的风格。
女助理微微一愣,果然和林医师叮嘱的一样,这位病人非同寻常,他的大脑和做派甚至比正常人还要正常,可就是太过于聪慧所以需要时刻提防。
她笑了笑,没有被温律咄咄逼人的态度吓到,而是带着好奇心继续问道:“那么,您喜欢她?”
不比往常,这一次温律回答的很坚定,他说:“是啊。”
“您应该告诉她,不该瞒着家人。”
“如果我有这个命,出来以后,一定会补偿她。”温律凉凉掠了眼,不疾不徐的开口,“如果没有,她也能很快的忘掉我。”
女助理皱了一下眉头,她抱起本子,在纸张上写了两行字:
强迫症√
偏执型人格√
女人抬起头,和善的说道:“这也许是您的一己之见。”
“你不懂,她看上去没心没肺,总是会用很轻松的语气讲话,其实过后会自己偷偷躲起来哭。被感情伤害总好过让她活在日后的担心里。”
他愿意承认自己的不完美,承认自己不是个正常人,承认自己的弱点,抛掉最自负的一面,只是为了在山穷水尽之时能够存有一线希望。
只要他在,陈若若就不需要长大。
桌面上的手机发出嗡鸣的震动,五分钟的闹铃提醒着女助理时间到了,她划掉闹钟,指了指时间:“为您多拖延了三分钟。”
听罢,温律扬起下巴,他站起来的时候虽然难掩失望,可眉眼的坚定像极了这场还未打的战役已经赢了。
咖啡店挂着的风铃叮当作响,门被推开。
女助理等待病人走出包围圈,伸手按下遥控器,滴滴两声后拉开车门,她浅笑着:“温先生,请。”
男人弯下身子,猫腰攥进了车里,他掏出手机按下了关机键,屏幕上可爱的笑颜逐渐暗了下去……
虽然最终没有等到陈若若,但她永远都是心尖上的宝贝,将高高在上,不与明月星辰为伍的独行侠拉下人间,让他看到了烟火尘埃。
所以,温律啊,你一定不要再让陈若若失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爹爹屏保是陈若若,真是太不容易了,这病一拖再拖,终于要去治了~
第59章 1+56=57
学院里的课还是照常上,如薛沛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她不主动提温律,没有人知道温律的存在,她很少回家,避免父母触碰到心底的开关,那些曾经幸福的回忆现在却变成了让自己不开心的人和事。
夏天过去,迎来了寒颤的冬季,12月份是秦城最冷的时候。
陈若若手里捧着烤地瓜,秘制流油的深橙色舒爽了味蕾,滚烫的地瓜像是个暖手宝。她护在手里,全身上下裹得跟粽子似的,雪地靴咯吱咯吱的踩在雪中。
手机介时传来了震动,陈若若以为又被是薛沛放鸽子了,真是枉费她大冷天在校门口当门神当了那么久。
可是,发信息的人并不是沛沛。
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瞬间刺痛了双眼,她甚至有些不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以至于短信内容都背了下来。
“圣诞节快乐,礼物我已经托程前送回干妈家了,另外学校那边已经打点好关系,你和薛沛要是愿意提前毕业可以直接去茶馆实习,有程前带你们,我也放心。”
陈若若沉默着,手里的烤地瓜呆呆愣愣的冒着热气。
她攥着手机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脸上极力的挤出一丝微笑,可是那双手总是不受控制的打开微信消息,仔仔细细一个字一个字的分析。
逐渐的,眼眶泛起红,她深吸一口气:就这?
陈若若试图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手指噼里啪啦的在对话框打了一堆字,通篇小作文发泄这半年多的郁闷和委屈。
可是一想起温律的所作所为,他的绝情、他的冷漠、他可以把温柔分享给别的女人、他有了共度余生的女朋友。
所有的事情变得不顺心起来,原本满满一长段话在下一秒被删的一干二净。
陈若若不需要时隔这么久慰问,更不需要他的马后炮,不需要他掐时间算到自己因为快毕业找不到工作伸出援助之手……不需要温律一丁点的怜悯和瞧不起。
她低着眼,手指仅敲打了两个字:同乐。
丝毫没有半点犹豫发送了出去。
以前哭都哭够了,半年前她甚至还偷偷给温律的手机打过电话,可是却被无情的拉黑掉。那个时候她就在想,有本事你就一辈子关机别开机!
只是没想到,温律真的做到了,但凡在她想他的时候,忍不住打电话的时候,总能听到一个机械的女低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那一刻,陈若若相信自己是真的被温律拉黑了。
哭过也撒泼过,她做不到完全忘记这个人,所以只能绝口不提,也做不到像他那么狠心拉黑她,不再联系。
她只能慢慢的去释怀,慢慢的去说服自己,屏蔽了他的朋友圈和跟他有关的事情。
日子久了,温律就淡忘在了她的生活中。
薛沛也张罗过她的感情,介绍了很多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哥哥,甚至连优质大叔都能挖过来。
陈若若挺奇怪薛沛是从哪里认识这么多男人的?但,理智战胜了好奇心,她没有选择刻意的打探,这是薛沛的生活圈,她或许有权利过问,但没权利插手。
温律的事情对若若打击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