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随后,再也听不到温衡的声音。
到了下午,程前忍不住再次推开房门,昏暗的灯光下温律沉沉睡去,与温律一样紧闭双眼的还有陈若若。
程前蹑手蹑脚的凑上前,他抬手给老大掩了掩被角,余光望向桌上空荡荡的瓷碗,会心一笑。
程前起身,撤走了桌上所有东西,又将垃圾桶里的卫生纸一起拎走。
……
窗外月朗星稀,此时,温律早已醒来,他正守在陈若若的床头,她睡得沉,他看得痴,月上梢头,那束光恰巧打在它的脸上。
温律试了试额头的温度,已经不烧了,身体也没有之前那么滚烫,便悄悄亲吻住她的耳朵。
“若若。”
“若若。”
她安静的闭着眼睛,沉稳地呼吸,却怎么也醒不了。、
“你又在做梦了么?快点醒过来吧。”温律小心地抱紧,嘴角缓缓扬起,“陈若若,你要是再不清醒过来,我不敢保证我还有没有理智告诉自己,别人的眼睛挖不得。”
……
翌日,寒风凛冽,青灰色的天遮住了太阳,没有一丁点阳光,空气灌入潮湿的雨。雨水淅淅沥沥地砸落在窗户上,透着雨水看向躺在床上的那抹艳色。
陈若若睁开眼,一时间还以为仍是黑天,所有记忆开始排序整理,她用了足足一分多钟的时间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经失明了。
“喵~~”
在床边一只金到发光的小猫崽子爬上了床,它小心翼翼地凑近女主人,接着撒娇一般的又叫了声。
它好开心的呢,温爸爸终于肯让它上楼见见女主人了。这几声猫叫,叫的陈若若心悸,她慌忙用手摸索着,摸到了猫宁的尾巴。
未等她反应过来,一坨毛茸茸的小肉球钻进了她怀里,滚胖的圆脸在陈若若脖颈轻蹭。
“喵喵~~”猫宁在对女主人撒娇,有了女主人它再也不用看温爸爸那张臭脸了,有了女主人,它以后的生活又能多吃几条小鱼干了。
猫宁不停撒欢,用猫脸往领子里蹭来蹭去。
门口,男声,冷情冷厉:“猫宁,下去。”
温爸爸明明让它上楼陪女主人,乖乖听话的下场就是又挨了一通训。猫宁委委屈屈地哼叫两声,弓着腰身跳下床,沿着墙角磨蹭到温爸爸脚边。
“温律,别凶它。”
“你对动物毛发过敏。”温律站在门口,手里端着削好的苹果走了进来,“还是不要跟它,过于亲近。”
陈若若半晌都还愣愣的。
反应过来后,两眼抹黑的说道:“哥哥在吃一只猫的醋?”
“只要是你,我谁得醋都吃。”温律声线温和,他叉起一块苹果放入陈若若微张的嘴里,一字一句顿道,“这只小到只有五厘米的塑料叉子碰到了你的唇,我吃醋。猫宁爬在你的身上撒娇讨好的样子,我吃醋。你睡过我的床、盖过我的被子,可这些都不是完完整整的我拥有了你,我还是会吃醋。看见你跟陆经年同吃同合同住,一同旅行,我嫉妒地快要不行,只剩下吃醋。柳甜弄伤了你的眼睛,它该死的毒液沁入你的皮肤,我憎恶这样的自己,异于常人却仍然没能敢在第一时间避免错误发生,我会认为这样的偏执也是在吃醋。”
他音色温柔,带了安抚,说这些话时像极了大提琴拉出的醇厚夜曲。
陈若若刚要说话,却被温律抬手按住了脑袋,手掌自然而然地覆盖住了她的头顶:“但我的身体永远快于我的想法,它形成了一种习惯,好像生来我就是保护你的,也甘愿这样去做。所以,这可能是我赢了另一个人格的原因。若若,我爱你,虽偏执却不偏激。”
“温律其实那不是梦……我……”
温律刻意打断了陈若若,阻止她说下去,他务必要推翻所有事物,重新塑造一个新的世界观:“你发烧之际告诉我,你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与我有关。梦里有个跟我长得一摸一样的人,他叫温衡是个刽子手,为了给心爱的女人报仇屠了城。人死不能复生,可温衡偏偏不认命,他穿越空间斩杀所有跟心爱女人相似的灵魂,为了让她醒过来。”
温律的笑容很软,很美好:“但这个梦该醒过来了,你担心我的精神分裂会复发,所以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也怪我,之前总是给你买一些动漫周边和书籍。”他手指轻轻点着陈若若的发梢,“其实我现在能控制住自己,身体已经痊愈了。若若,不需要继续担心下去。你知道么?不用为了我特意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温律很想直白的说出口,直白的说,不用为了我去牺牲今生今世的幸福和我百般守护的性命。
他看到过结局,可却束手无策。就如同这天命不可逆,惩戒逃脱不掉,一样。
温律只求陈若若,不要做傻事。
放眼,数万次相遇,只有这世最为安稳。
他看似默默无闻,守护着那束人生里的光,其不然,人都是自私的,只要能遇见陈若若,哪怕是在已经被编程好的十三层幻境地狱里不断重复轨道故事,不断死去重生,温律也甘之若饴。
“温衡……不是真的存在?我的眼睛的确是柳甜变异了……”陈若若质疑温律说的真实性,可想了想,或许真的是自己高烧不退的一场梦,根本没有温律温衡之说。
“蛊母是真的,苗疆擅蛊,这种秘术的确是有的。”温律轻贵雅致,他举手投足都带着贵气。插上一小块苹果放入陈若若口中,淡淡地解释,“你高烧不退,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现实和梦可能混淆了。”
陈若若松了个口气,这次就选择相信温律的话,反正如瞎子一样的她就只有温律了,相信与不相信没有任何区别。
温律就是她的支柱。
“我妈那边,你瞒好了,她老人家要是知道我的眼睛……”陈若若低头,长发垂落身侧,看着乖巧服帖,没有了平时那股灵动劲儿。
“有我在,一切都会安然无恙的。”
陈若若抬头,她下意识去看温律,可当意识过来自己看不到时,又缓缓低下头呢喃了一句:“看来我们可真是苦到一起去了。”
温律了然。
陈若若说的则是,他是精神病,她是瞎子。
看,这不可就真算是苦到一起去了么?温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急又不缓,他喊她:“小朋友。”
熟稔又亲近的称呼,总是那么顺其自然的从他嘴里飘出来。倘若别人这么叫,她定会汗毛耸立,鸡皮疙瘩起一片。
这么温柔,这么轻声细语,这么好听的声音散在耳边的风,吹的她痒痒的。
陈若若茫然,却还是应了一声。
“我们不会继续苦下去。”温律微微俯身,无比坚定的开口,说话时凉凉的气息萦绕在她鼻尖,是陌生的薄荷香,让她有些微微怔忪。
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让陈若若的心脏疯狂起伏。
温律说:“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这一辈子才刚刚开始,所有的苦都会变成甜。”
他说,“如果愿意的话,就算走遍整个地球,我也要治好你的眼睛。”
陈若若舔了舔嘴唇,她知道自己又被蛊惑了,于是笑的很开心。
有温律在,她什么都不会怕,哪怕一无所有,世界黑暗长眠。
可床边坐着喂苹果块的男人由始至终都紧皱着眉,他看向陈若若那双失明的眼睛,笑容没有再爬上过脸颊。
第101章 1+97=98
温律带着陈若若走遍了世界各地,能治愈她这双眼睛只有等待*眼*角*膜*捐献,可等待的几率越来越少。
治病救人是有先来后到的。
他多次背着若若动用关系想提前把角膜用在她身上,可这个傻孩子固执的像头牛。
——我又不是没了眼睛不能活,我身边还有你陪着,可有些人失去了眼睛就等同于失去了生命。
——阿律哥哥,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是不能抢的。
他们静静地等待号码牌上的号码有轮到他们去取的那一天。
温律不是一个坐着等死的人,他寻遍赤脚医仙,但凡能试试的,都会去一趟。
陈若若双眼失明,自然看不见孤傲一世的男人为了她都做了些什么。
温律将左眼的黑色眼罩摘了下来,那颗空洞无神的眼珠在眼睑里上下滚了滚,然后便宛如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