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做了,并且尽心尽力的配合,可陈若若太过分了!这么狠心的,说不要老大就不要老大了!
生硬的口吻不断的刺激着温律,温律知道,是时候该让温衡出来了。
接下来,温律嘴角泛着白沫,迎着充血的眼眶不断挣扎抖动。
这场角逐没有谁赢谁输之分,因为,当温律想再次将身体暂借给温衡让他见见陈若若的那一刻,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温衡心里的杀意。
原来,温衡对陈若若的偏执不是得不到就要毁掉,而是本来就带着杀意进入了温律的身体。他要的,自始至终不是成为主人格与陈若若在一起!他要的就是杀掉陈若若,仅此而已。
温律捂住胸口,他开始在现实和虚妄中反复横跳,有时候是清醒的,有时候又陷入血腥之地,与温衡一同坠落。
胸腔里尖锐的刺痛生生折磨着他,温律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他来到了深渊,以旁观者的身份见证了一个国度的兴衰成败,看过了丧尸围城下人类残忍的模样,看见了那个与陈若若一般无二的脸庞被囚禁在实验室里被人欺凌。
所有没有脸的梦境,那个没有脸的女人也在此时此刻对上了号。
他跟温衡是一个人,却又不是一个人,温衡想要救活阿阮,而他只想守护好陈若若。
白光闪现,温律的意念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他半垂下眼眸,眼尾在无形中生出一颗小小的、如玲珑剔透的红色小痣,仿佛从血池里刚刚捞出来,鲜艳欲滴,光泽发亮。
他摸向自己的眼角,那颗凸起的,小小的泪痣从何而来?这是不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同化温衡在阴差阳错的刺激下,成功了是吗?
温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如果对此保持疑惑,那么就再试一次。他光明正大的跟着陈若若和陆经年回到民宿。
今生第一次像个小偷一样扒窗底偷看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温律一直想要给陈若若一个家,一个避风港,这样便能无时无刻保护她,让她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可这些考虑必须要建立在融合成功,没有危险性的前提下。
所以,温律要铤而走险,再试一次。
只不过事情发展的过快,等他听到陈若若已经和陆经年在一起的时候,他比温衡还要暴躁!看着自己的小朋友靠在陆经年的怀里,娇羞又小鸟依人的模样,醋意与嫉妒蜂拥而至。
大脑来不及思考,眼旁的泪痣愈来愈红,直到他彻底失去神智变成幻境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温衡成功分离出来,其原因是温律自己想要杀人,这种意识一旦形成就会唤醒已经融合进身体中的温衡。
温律知道,如果自己不阻止,也许陆经年和陈若若都会葬送在自己手里,他仅凭分毫的清醒纵身跃起,跳入民宿后院那片湖底。
湖水冰凉彻骨,透着寒意……
被湖水淹没的一瞬间,温律毫无求生的欲望,恨不得带着温衡一起沉眠在湖底。
在他想要溺死于水中,了断性命时,隐约中,听到了耳边有树叶簌簌而过的声音,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那颗黑曜石般的眼睛缓缓睁开。
原本很难见到太阳的湖底,在黑夜里散发出莹润洁白的光泽。水雾弥漫,宛如琉璃美玉,红色的袈裟飘然而落。
温律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伸出手,在波光四溢的湖底散尽耀眼的光辉。
“回医院去。”
是女僧人在说话。
温律的眼睛流下一串串泪水消散在湖里,他看见了那朵盛开的红色花瓣印刻在女僧半臂之上。
温律眼角的泪痣红的快要破掉,似乎将要与那朵娑罗花媲美。
“为什么……”他清晰的听见自己嘴里吐出了这三个字。明明不是他要说的话,可自己的意识又没有被掠夺,身体还是他的的身体,温衡不可能出现。无数的泪珠像收不住似的滚落,女僧抬手接住了,温凉的唇亲吻在他的眼角,那颗泪痣所在之地。
温律傻傻地看着,无法动弹,女僧眼里的绝望像是在跟临终之人告别。
终于,她离开了温律,停在水雾中:“再试一次。”
“什么?”他后知后觉的说出来。
女僧苦笑了一下,在水底深情地望住他,那双绿幽幽地眼睛望穿了灵魂,看着身体里的那个人:“放手吧,别让执念困住自己。”
奇妙的声音仿佛是穿越了数以万年的时光,坠落在湖底。女僧随着气泡消失,似乎也带走了温律身体里的危险分子。
坠落在湖中的男人猛然从幻觉中挣脱出来,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奋力向湖面游上去。温律拖着残破的身体回到医院,他发现温衡似乎在逃避女僧,似乎因为女僧的那句话开始动摇。他费尽心思的手段竟然不抵那个虚幻中的人物?狂妄自大的男人终是忍不住对着镜子砸了下去。
缩在温律身体里的温衡抱紧了自己,他不再是强大的指挥官,他只是一个弱小无助想要救活阿阮的男人。可如今,阿阮舍弃了深渊里的那具躯壳,灵魂升华成为了天地之间敬仰的神明,一如他去往第二个时空时像喜神一样的存在。
所以,她站在温律那边劝说自己放手吧!快点放过这个世界里可怜人儿吧!
——阿阮啊,阿阮,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留我一人受尽折磨却独善其身!?
温衡不知道自己去过多少个时空,他不知道自己杀掉过多少个与陈若若相似的灵魂,不知道遇见过多少个和自己一样过得不好的人。
唯独留下了心衰的阿阮,那个时候她二十岁,他是喜神。看见林阮就像是看见了深渊时期的阿阮,都是那么得固执那么得坚韧那么的虚弱。
所以,他终究没有忍心,选择了放手。
可又能怎样呢?无数个灵魂都以失败告终,这些灵魂和休眠舱里的阿阮统统不匹配。
后来,温衡知道自己把最相似的阿阮放走了。那种悔恨与愧疚,没有人可以体会的!就像是明明有希望活过来的人,突然被宣判死亡时间。
他谨记教训,抹掉了记忆,进行穿越。
温衡知道,救活阿阮的那个人正是陈若若,所以陈若若必须死。而现在,他的女人成了神,告诉他,让他妥协,让他放弃,让他认输……
温衡哭笑不得,他把脑袋垂在两腿之间,像只受伤的野兽。他要把高高在上的她拉下神坛,陪他一起跌入地狱,今生今世永生永世不得翻身!杀光阿阮每一世每一时空每一个平行世界的□□凡胎,她便无法从天界立足。
天界的规矩,他不是不知道,化身喜神的那一世,温衡不也曾为了林阮放弃过全部么?凭什么,现如今成为神明的阿阮却又让他再次放手呢?
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现在,他不想失去了。
……
温律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蜷缩在病房的浴缸里,咬着牙,极力克制住怒火。他不知道这种无名怒火是想要把陆经年碎尸万段还是想要……还是想要把陈若若碎尸万段。
他恼怒自己这种该死的想法,越想越头疼,温律认为这一切都是温衡干的好事。
手上的血水渗透在浴缸中,心脏好像有一团急促的火焰,燃烧着他的五脏六腑、苍白的皮肤,胳膊和脖颈腾起青色的筋,是名为嫉妒的愤怒。
……
女助理告诉温律,她观察到了异样。
催眠疗法指出:
患者温律有控制他人的快感,内心极度扭曲,存在社会危害性人格。其人格与主人格融合几率为0,建议采取泯灭。
女助理合上观察记录,撕下一块纸条,上面是秀丽的字迹:让你发狂的是你对陈若若的一种执念。无法控制,超脱了你的意志力。
她将这个不起眼的纸条悄悄塞进温律手中。
这无非对温律是一种激励,他更加确信彻底融合温衡必须要靠陈若若。
女助理告诉他,因为共同的执念才会引发两个人格产生,但由于两个人格执念不同所以会掠夺身体,抢占领土权。
一个人格是爱上她。
一个人格是杀死她。
温律似乎得到了某种鼓励,开始了长期不间断的狩猎行为。他不断的逃离病院,又不断的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来。
就连医院的人也认为温律又一次疯了的时候,治愈疗法初见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