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阮现在更多的是怀疑,她说:“你跟肇事者是一伙的。”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我的确想要杀了他。还记得我在微博上发的那条微博么?他会死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与你之间的对赌协议不变,你不必怀疑我。”
没有给阿阮再次问问题的机会,男人顿了顿,似乎是看了一眼表说道:“七点半吧,我去你公寓接你。”
然后就是响彻耳畔的“嘟嘟嘟嘟——”声。
阿阮整个人晕晕的,她不明白刚才还在怀疑九刀背叛了自己,为什么现在会突然觉得有颗石头落地,心里渐渐平静下来,那股子绝望和委屈仿佛未曾发生过?
是不是在无形中过于依赖他了?或许是日复一日的在微博上跟他交流?又或者他分走了自己吊念母亲的时间?
其实阿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知道,经过九刀的解释,应该是解释吧……
她那颗屈辱的心恢复了健康。
阿阮其实是对这个未曾谋面并且能站在自己这边的男人有点好感。她一直对神秘莫测的事情很执着,可能是因为母亲生前把童话色彩的故事描述的太好,尽管母亲凭借一己之力将她养大成人,也没有在衣食住行委屈她,反而给予了阿阮最好的生活。
她善良,温柔,像江南水乡清澈的小溪流。
可母亲死后,这些支撑她善良温柔的条件全被现实打败,再清澈的溪流一旦遇见漩涡还是会被沉底的泥沙搅浑浊。
现在的阿阮,比起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个世界能还给母亲一个公道上,她更愿意命命相抵,即便在司法逻辑方面存在悖论。
她只是走投无路了,她的母亲就是她的路,仅此而已,所以这么一想,什么也不足为过了。
与魔鬼达成共识好像也只是早晚的事。
没有母亲的世界,皆是无光的,活着好像也失去了全部的前进动力,她不知道为什么而活,又能不能在这个艰难的世道活下去。可母亲让她保持善良,希望她平安喜乐。
这是矛盾点,越矛盾就越极端,尤其是对有好感的男人,听到他也希望自己去死的时候……
好像彻底的崩坏掉了。
【陆梦生死后,你有两年的时间整理心态,时间一过,我就去收尸。】
九刀与她的对赌协议言简意赅,一旦陆梦生死了,他就会成为拥有阿阮遗体。
阿阮有问过,为什么?
得到的回答也只是轻飘飘却又异常恐怖的一句话:“我不喜欢活物,死了的东西才不会被破坏美感。”
至少在那一刻,阿阮是放下心来的。
正对下怀,她本身就对剩余的人生了无希望,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这场交易,阿阮觉得没有吃亏,她怕痛怕死又渴望去与母亲团聚。一举两得,杀了陆梦生也了结了自己。
她在等待着与魔鬼的见面,忐忑又激动,甚至觉得这具枯竭身体里的血液又开始缓缓流动了……
时间在流逝,很快就到了约定时间。
她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阿阮禁不住心里的诱惑,扒开窗帘,在缝隙中看到了总是活在她幻想中的九刀。
他开着一辆小巧的微型车,是奔驰旗下的s#mart,灰深色的车体跟他一身黑衣十足的不配。
阿阮倒吸一口气。
九刀可真高。
她不得不怀疑,这么娇小的车箱怎么能容得下这个大约有190身高的男人呢?
阿阮的手机在震动,她看了眼,陌生的号码早就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备注,那是一把“刀”,什么刀都行,怎么理解也都可以。
仅她而言,是一把杀人偿命的刀。
“刀”表情在闪烁,阿阮接了电话,放在耳边:“喂?”
“下来,我到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话不多,又冷清。
阿阮也用单音节回复道:“恩。”有种在较真谁说话更少的冲动。
她带着小小的窃喜下了公寓楼,只一瞥,便可以感觉出九刀不是一个长相猥琐的中年男人,那张在阳光下低头点烟的侧脸要命的帅气。
临了,阿阮走出公寓楼前,借着能反光的玻璃门整理了一下衣角。她拔足步伐有些急促,距离也越来越近,心跳如鼓点狂乱敲击。
男人背对着她,只有树荫下的剪影照耀着单薄的臂膀,黑色衬衣一半藏在阴影里,一般暴露在暖色的光芒下。
阿阮不自觉的绷紧了腰背,她很是忐忑的双手擦了擦裤缝,手心里汗津津的,嘴唇翕动:“九……”
他一手弹灭烟柄,不急不慢的转过身,回过头来。
仅仅是站在这里,长身玉立,如庭前修竹,莫于薄凉中的眉,冷心冷情,仿佛寒冬里的积雪,化不开他眼里心上的坚冰。
阿阮看的心头一跳,这么好看的人又怎么会跟那些格格不入的标签联系起来?
#恋尸癖#
#变态#
#杀人#
活在万恶之源,他带着一身死人的戾气,晦暗幽深,腐烂的躯壳上开满了鲜花才有了人形,美而妖冶的一只魔鬼。
阿阮的目光里隐约地多了些暗流汹涌,甚至有些不确定,他究竟能不能……
这真的是极端的?能帮助她的?被她称之为魔鬼的“杀人武器”么?
“翁九,我的名字。”他言简意赅,毫不在意阿阮唐突的眼神,朝她看了过去。
被翁九冷不丁一看,她大脑来不及反应,爆出了自己的姓名:“林阮。”
“我知道。”
阿阮窘迫,脸上通红,她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翁九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叫什么了,连小名都调查的一清二楚。
他是她喜欢的类型,应该说每个女生心里都会有一个幻想,优质,绅士,上车会自然地打开车门,说请。
吃饭会主动拉开椅子,懂得又多,人虽然冷冰冰的,可又十分细心。
这种男人是致命性的,你看他下一秒便没有过多的表情,客客气气的开口说些令人惊悚的言语暴露本性。
翁九说:阿阮,别误会,我对所有生命快要凋谢的人,都这么好。
说着把牛排的三分之一分给了阿阮。
他让她时时刻刻记着,只对死人感兴趣这一点。纵然是待她万般的好,不过是因为,自己快要死了。
她问了很多关于翁九的事情,一开始他不愿意浪费口舌,这些都是无用功,可后来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又将自己的一切全盘托出。
大抵是想说出骇人听闻的事件想看看林阮那张脸上会露出些什么有趣的表情?
孤儿,高智商犯罪,恋尸癖,喜欢死人。
大学专业是学医的,工作后通过自己努力考上公务员在殡仪馆当差,这种油水大的地方可为是个美差。但因为对尸体的疯狂的喜好,成为了唯一一个有编制却还要待在火火化间的火化师。
现在又因为看上了自己这具尸体答应杀人,典型的好牌打烂的人生。
她现在自顾不暇,哪有什么闲心去管别人?
阿阮开门见山的问,他什么时候能死。
翁九的笑意直达眼底,说,快了,很快了,我都没有急不可待呢,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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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后,陆梦生死亡的消息传到了阿阮的耳朵里。
原来,陆梦生肇事逃逸后整容改姓,花了大把的钱财走特殊关系才让陆梦生这个名字消失在大众视野里,取而代之的是沈梦生。
为何而死?
肾衰竭晚期。病死的。
阿阮觉得没那么简单,电话拨通了,慵懒的声音传来:“阿阮,两年的时间。”
“沈梦生是你杀的么?”
“他是病死的。”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前后不到一年的时间,肾衰竭晚期在他一个年轻的男人身上……说不过去。”
“越是说不过去的事情,嫌疑就越小,不是么?”
阿阮手指发颤,她以为让陆梦生去死这件事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再或者恐吓、绑架、威胁等等手段。
但翁九的高明之处,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让一个年纪轻轻的男人冠上了肾衰竭晚期,死于肾衰竭。
两颗肾,是都坏掉了么?
谜团越滚越大,阿阮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小看了他。
…
罪与恶都消失殆尽,是什么支撑她活下去的?
是幸福么?
还是那朵早已开在恶行上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