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93)

作者:荔枝很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定下摆放桌柜的位置与屏风的样式后,西厢房来了人。

贺凛从琴行定做了一把上好的瑶琴,便遣人唤沈时葶来瞧。

自她回府后,岑氏便想方设法弥补她,见她对琴感些兴,便请了琴坊的女先生来指导她。

是以,才有贺凛特意制定瑶琴这一事。

沈时葶到后,欢欢喜喜地围着这琴走了一圈。这把瑶琴的材质称得上是顶尖,琴身是用密度恰好的桐木所制,漆质光滑,就连附件也是用名贵的紫檀和翡翠所制。

单是初学者,这把琴着实有些奢靡了。

她弹了下琴弦,发出一声清响。

“二哥哥,这是不是有些贵重了?”

贺凛屈指弹了弹她光滑的额头,“我们贺家,这点银子还是有的。”

小姑娘捂住前额,语气娇嗔道:“我说的不是银子的事,就这些日子阿娘给我添的衣裳、首饰穿都穿不过来,阿爹还赠了我把玉弓……”

说到这,她小脸一垮,“莫说开弓,我连抬都抬不起,那么名贵的弓-弩,给我也实在浪费了。”

闻言,贺凛忍不住笑起来。

素来冰冷冷的人目光柔和下来,揉了揉她的发顶。

那是因为,他们心疼她。

而贺禄鸣打了半辈子战,不知如何疼人,从前疼爱贺敏时,也多体现在银钱上,可眼下他又觉得银钱弥补不了沈时葶,自然就想方设法,将好东西送出去了。

“给你你就收好了,往后嫁了人,全都是嫁妆。”

“二哥哥!”

她脸有些热,忍不住低头揉了揉耳朵,却忽然见贺凛腰间那块玉佩不见了。

“二哥哥,你的玉佩呢?”

贺凛顺着她的目光瞧了眼,“在工匠那儿。”

“磕坏了吗?”

“嗯。”

正此时,陈暮从外头匆匆而来,看着这兄妹二人,掩唇轻咳了一声。

沈时葶会意,抱着瑶琴寻了个借口便先溜了。

贺凛瞥了陈暮一眼,“何事?”

“大人,李二公子没了。”

这个“没了”,自然不是指人失踪了。

贺凛眉眼一蹙,李二虽是庶子,可国公府男丁寥寥,除却一个嫡子李擎,便只剩李二。因

而即便李二是个草包,那也是个金贵的草包……

就这么突然死了?

“怎么回事?”

“人死在花想楼,死时正与一商贾小妾厮混,那小妾也死了,不过是被活活折腾断气的,至于李二公子……据说是淫毙。”

所为淫毙,也就是生生累死的。

尽管此事说来荒唐,但放在李二身上,好似又成了十分可信。

闻言,贺凛抿唇转了转指间的扳指。

他原以为陆九霄会使“老计”,再将李二打发出京,毕竟他与沈时葶是绝不能共同呆在京都。

只是没曾想,他直接将人弄死了。

恐怕,李家对他的恨意,又要添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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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院,坤宁宫。

国公府的素姨娘已跪在此处哭了近一个时辰,那叫个肝肠寸断,梨花带雨。

李家主母去世多年,这个姨娘便是李家后宅最大的。她膝下便只这么一个儿子,却死得蹊跷,自是要请皇后做主。

然而这主,你告诉她,她如何做?!

李咸这个蠢货,连死都不会寻个好地方死。死在那种……

李家的脸都丢尽了!巴不得将此事压下,哪还敢查?

即便她知晓,此事与陆九霄脱不了干系!昨夜里那辆从花想楼驶向侯府后院的马车,可是瞒不了她的眼。

但那又如何呢?

无凭无据,一张嘴怎说得清?况且这事说来,也着实污了嘴!

“哭哭哭!你教的好儿子,这等龌鹾事,你有脸同本宫哭!”

很快,素姨娘便抽抽搭搭地告了安。

她前脚刚走,后脚“哗啦”一声,案上的茶盏碎了一地。

“娘娘!”祥月惊呼,赶忙用帕子裹住皇后划出血的食指。

“我早就让他莫要打草惊蛇,若非如此,陆九霄也不至于如此针对李家!”

“娘娘何至于如此动怒,左右陆世子无职在身,翻不出天去。”

正此时,大太监成元匆匆而至,俯身在李皇后身侧低语两句。

只见女人雍容之色陡然一变,鼻息都急了两分。

圣上,他竟将朱雀门的兵符交由陆九霄了。

朱雀门……

那可是皇宫八道宫门,最至关重要的一门。

李皇后紧攥拳头,用劲地半边身子都在颤抖。圣上就如此信任陆家么?她李家才是为他做牛做马的人吶!

“祥月,冀北战事如何了?”

“回娘娘的话,永定侯去了一月有余,便将这敌军打退了百里地,近日探子来报,说是连胜了场,许是不久便要大获全胜了。”

李皇后闻言嗤笑一声,赢吧,赢吧,赢的越多越好。

当年贺家是如何一步步放权的,她再清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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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后,月廿,迎安大道上。

沈时葶站在一间香粉铺子里,正拿着一盒茉莉香粉低头闻。

掌柜的笑盈盈道:“贺姑娘,这脂粉可是顶顶上好的,听说是连陆世子那样挑剔的人都好这款呢,您可不知,去岁春日这款香粉都卖断了货,就因百戏楼的茴香姑娘用了这香粉,唉哟那可是陆世子的老相好。”

沈时葶一顿,细眉一蹙,将这香粉又搁了回去。

掌柜忙住了嘴,讪讪一笑,又捧上另一款樱花香粉,嘴甜道:“那戏子的香粉说到底还是廉价,也尽是些小门小户的姑娘才用,贺姑娘瞧这款,粉质细腻,香味甜而不腻,您的姿色若是用了它,那可真真成了京都一朵娇花哟!”

沈时葶被掌柜哄得低头轻轻一笑,然这一笑,又灼了多少人的眼。

周围两贵公子走来,皆是忍不住停驻观赏,有想上前搭话的,却是踌躇不敢。

沈时葶忙低下头,“那就这个,桃因付银子。”

她把玩着这袖珍的香粉盒,踏出店肆。忽然间,远处一阵唢呐声震耳。

一行不见尾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远远瞧见,为首的是一妇人,捧着夫主的画像。

是送丧行队。

只听有人指指点点道:“啧,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李二终于死了,往后咱们这大街小巷可算清净不少。”

“你听说没,他可是淫毙的,死前与那古董王家新进门的姨娘厮混在一处,姨娘可是生生被折腾死的……”

“谁不知道她,白日里就穿那么薄薄一层纱守在换金阁,瞧见谁家男人还抛个媚眼,生怕人不知她从什么地方来的,这两人,都死了活该!”

听到“换金阁”个字,沈时葶不由侧了侧耳。

她想到那个女掌柜当日看她的眼神,不由皱了皱眉。

桃因催促道:“姑娘,咱们快走吧,莫听这些脏话污了耳。”

沈时葶慢吞吞颔了颔首,才走至街边,那送丧的队伍便至眼前。

她不得不退到一旁

让道。

这一瞥,便瞥见妇人抱着画像,哭得梨花带雨。

此乃骊国习俗,死者若是有妻,死后便由妻捧画像一路游街哭丧。

然,沈时葶一望见这方方正正的画像,便挪不动眼。

画像的人面容还算俊俏,白白净净的,可不知为何,她眼前浮现的却是一只狰狞的蜈蚣,那蜈蚣横冲直撞,直奔她而来。

“噹”一声,她的香粉盒落地,轻轻扬扬的白色粉末飘了一地。

桃因惊呼,“姑娘?”

沈时葶面色一白,双眸愣愣看向前方,瞳孔皆是失去了焦距。

她紧紧闭上眼,再睁眼时,眼尾已染上一层薄红。

桃因一顿,忙道:“姑娘,一盒香粉罢了,奴婢再去给您买。”

“不用,我累了。桃因,我们回府吧,”她闷闷道。

这一路,她脑闪过电光石火。

至贺府门前,恰好陆九霄的马车也堪堪停稳。

男人一身松青长袍,提着檀木食盒走来,“正好。听嬷嬷说你不肯吃虾饺,是腻了?那尝尝这个,望江楼的汤圆也是出了名的。”

沈时葶抱着食盒,咬唇瞪了陆九霄一眼。

两情相悦?

好一个两情相悦。

她将食盒复又塞回男人,用她那软糯糯的口吻一本正经道:“我不要,你别给我送,我不吃。”

说罢,她径直进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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