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帐(85)

作者:荔枝很甜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岑氏与贺禄鸣互望一眼,思忖片刻,连连颔首,“我瞧是极好的,但若孙氏将此事说出去,那——”

“阿娘。”贺凛打断她:“我会将孙氏送进牢里。”

骊国律法虽未有针对这种荒唐事的条例,但即便贺家如今并无实权在,可贺禄鸣护国大将军的头衔也不是白担的。

关押一人,不是难事。

他望着岑氏,继续道:“阿敏也会送回锦州,与她兄长阿嫂同路。”

话落,岑氏微怔,一时难言。

她自然恨极了孙氏狸猫换太子的下作段,也知晓将贺敏送走是最好的。若还留着她,岂不是往她亲生女儿心头扎吗?她怎么忍心……

可她毕竟疼了贺敏十六年,她拿真心真意疼了十六年,忽然要送她走,若说舍得,那是假的。

可谁不是呢?

眼下这个厅堂里,谁不是真真切切待她好过?谁又假心假意了?

贺凛敛眸,“阿娘,若非孙氏是阿敏生母,依她所为,早该死了。”

言下之意,再多的,给不了贺敏了。

此时,白嬷嬷频频扭头往窗外瞧。

她不由皱起眉头,贺敏走在她前头,按理说也该到了,怎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不知怎的,她这眼皮忽然跳了起来。

岑氏叹气,“你让阿娘想想……”

“夫人,老爷!”

廊下,桃因匆匆而至,揭开门帘,气都尚未喘匀,带着些许哭腔道:“老爷夫人,快去棠苑瞧瞧吧,姑娘她撞破头昏了过去,奴婢请了府医,还在瞧呢。”

人齐齐起身,岑氏当即抬脚往棠苑赶,动作之快,险些叫门槛绊倒。

一路走,桃因一路解释缘由,“奴婢也不知怎的,赶到时姑娘便已然昏了过去,姑娘在一旁吓坏了,恐是生了口角,失推了人。”

说话间,已至棠苑。

桃因口的姑娘正满脸泪的靠在屋外,见岑氏来,她忙迎了上去,“阿娘,我不是——”

话未尽,岑氏高高抬,“啪”地一声,庭院的丫鬟婆子皆愣住了神。

自幼来,莫说动,夫人对姑娘可是连句重话都少有……

贺敏也懵住了。

岑氏指尖发颤,“我待你还不够好吗!她自幼便没你过得舒坦,你何苦还要刁难她!”

说罢,她拂袖进了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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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血水端了出去,府医满脑门子汗,总算是将这瘆人的伤口处理妥当。

若只是撞破头,倒也无甚大碍,偏偏撞的是小径旁那座硕大的山石,山石边沿锋利曲折,这一嗑,不可谓不重。

府医叹气道:“夫人也莫担心,待姑娘醒了便好。”

岑氏放心不下,“何时能醒?”

“两个时辰,许是能转醒。”

得了确切时辰,岑氏方才放下心来。她搬来杌子,一副要在此处守上一夜的架势,却被贺

禄鸣与贺凛双双劝了回去。

贺凛道:“我在这守着,她一醒,便派人知会您。”

岑氏这才两步一转身地离开,临出门一脚,头也未回地道:“阿敏的去处,就听你的。”

闻言,贺凛颔首应声。

寅时,夜色沉寂,皓月随云流动,忽明忽暗。

贺凛半个身子倚在窗边,侧身望向榻上的人,见她眉心蹙了一瞬,不由要起身上前。

正此时,身后传来“咯噔”一声,他当即顿住脚步,肘屈起,拿过案上的长剑。

就在支摘窗被人掀起的那一瞬,长剑出鞘,直指窗前。

来人一个侧身避开,稳稳接住剑柄。

四目相望,陆九霄神色十分自然地将剑递给他。

贺凛接过剑,眯了眯眼,“谁让你来的?”

“看一眼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他目光落在床榻上的那抹娇小身影上,抿了抿唇道:“还不如在我那。”

贺凛一摁在他肩上,“赶紧滚。”

话落,床榻上发出一声极低的轻哼,僵持不下的二人纷纷一顿,侧身看去。

趁贺凛分神,陆九霄抬脚上前,习惯使然地将掌心放在她发顶上,“头疼不疼?”

沈时葶一睁眼,就见面前一张放大的俊脸。

她微一愣,眼眸撑大,忙扶着引枕坐直身子。那一瞬间,她脑闪过一道道光影,只觉额前一疼,复又重重阖上眼。

再睁眼时,小姑娘身子往后挪,避开陆九霄的,声色发颤道:“你是谁?”

那眸的胆怯,不似假的

闻言,男人嘴角一僵,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第72章 忘了他

深更半夜,棠苑四处掌灯,灯亮如白昼。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碰得屋门“吱呀吱呀”响,岑氏与贺禄鸣从主屋匆匆而来,围在榻前。

望着眼前一双澄澈茫然的眸子,一时之间,也无人去细究这个时辰,为何陆九霄会在此处。

不几时,府医匆匆而来。

查看过沈时葶额前的伤口后,他过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却得姑娘一一摇头。

除了“沈时葶”这个名字,其余通通记不得了。

府医抚须皱眉,与沈时葶大眼瞪小眼,好半响,才转而对岑氏道:“此病况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许是脑淤血所致,一时忘了从前之事,倒也无性命之忧,夫人不必紧张。”

闻言,岑氏上上下下一夜的心总算放平。

贺禄鸣又问:“那可还有记起来的可能?”

“自是有的,只是难说,许是五日,也许是五年,全看姑娘造化了。”

众人一心与府医探讨此症状,沈时葶挺直背脊,目光从小几上的香炉,至屏风的花鸟画,至窗牖旁的一株海棠,最后……

落在那张阴得能滴出冰的面容上。

沈时葶一怔,抚着胸口匆忙挪开目光,正巧丫鬟拧干了盥帨,她便自觉地将伸过去。

然,这一串举止简直让陆九霄心头的千丈水柱又溅起万丈高。

他面色一沉,可以,她真可以,撞个头能撞失忆,她怎么不上天呢?

男人嘴角微微一抽,攥了攥拳头,背身离开。

那道灼热的目光消失后,沈时葶心口一松,趁人不注意,悄悄去问正为她擦拭掌心的桃因,“方才那人是谁?”

桃因一怔,这还是姑娘回府后,与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忙朝后看了一眼,大抵知晓沈时葶所指之人是谁,也低声回她道:“是对门侯府的陆世子,姑娘也不记得他了吗?”

桃因是岑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府其他人只知这位“真的”姑娘曾是侯夫人的义女,却不知真正缘由,但桃因是知晓的。

姑娘与陆世子之间,非同一般的关系。

眼下,她连他也忘了吗?

桃因屏息看她,却见小姑娘静默许久,轻轻“啊”了声,“我与他很相熟吗?”

桃因一滞,正不知如何说好,便被身后的贺凛唤了一声。

她忙至跟前,“二公子,怎的了?”

贺凛与榻上的小姑娘对视一眼,复又道:“你出来。”

桃因匆匆跟上。

至后半夜,小室围绕的人两两散去,长夜归宁。

沈时葶坐在榻上,许是方才晕久了,眼下十分清醒,捧着一只热腾腾的茶盏靠在枕边。

这间屋子素来无人居住,并无甚小物件能供她消遣,是以小姑娘睁着一双明眸去看窗外婆娑的树影。

不知为何,那么多张陌生的脸,此刻她脑却独独忆起那张阴恻恻的俊容……

倏地,“吱呀”一声,桃因姗姗而返。

见她如此,桃因道:“姑娘不歇下吗?”

沈时葶摇头。

桃因一顿,心上念着二公子的吩咐,于是走近坐在榻前的杌子上,“原是要待明日一早夫人与姑娘细说的,但眼下姑娘若不困的话,奴婢与您讲讲从前的事,可好?”

沈时葶侧了侧坐姿,是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桃因思忖片刻,将贺凛编的那一段故事,缓缓重复了一遍。

大抵是,一个将军府嫡幼女阴差阳错与人抱错,去岁又生了场病,被养母送去乡下养身子,巧合下得侯夫人所救,侯夫人喜爱她,便带进京,认了义女,后才辗转回到贺家。

此间,完完全全略过了孙氏刻意换女与花想楼一事。

闻言,沈时葶捋了一下思绪,才道:“那陆世子呢?”

桃因一怔,怎的又提到陆世子了,她只好道:“是姑娘的义兄,与姑娘倒也不算相熟,而且……”

她硬着头皮将贺凛的嘱咐说完:“陆世子脾气不好,姑娘见他,少搭话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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