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没有节奏的扑通乱跳，脚步凌乱间加快，她很快走出了病房。
她此次来探望百倾之，也是百惠对父母百般央求他们才答应的。
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从医院出来之后，听说去了国外上大学。病房里见到他的那一次，无论时隔多久想起，都还是止不住的心悸。
有了百惠的积极配合，程此时辅导功课的效率高了很多，一模结束后，百惠的排名从倒数窜到了中游，这对那一家人来说，是莫大的欢喜。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说不清楚，我们没法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程此时不知道自己会认识百惠这样一个很奇妙的人，更不知道后来她们的关系会越来越亲密。
还有那个惊鸿一面的百倾之。
答应了要送百惠一份神秘的礼物，一模之后百惠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也正是送礼物的好时机，当三本已经被翻得很旧的五三放在眼前的时候，百惠难以置信的咽了口口水，反复看程此时的表情来确认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没错，这就是我送你的大礼，你可别小瞧这个。我当年看这本书的时候排名和你现在不相上下，把这几本书啃透，重点大学随你挑”
百惠看着程此时那副自信的表情，将信将疑的翻开书本，书上密密麻麻的公式和解题过程，看着似乎很有用，“这么厚的三本书，还得完全啃透，你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最后她还是妥协了，毕竟排名上升这种甜头对于有上进心的人来说，就像是能上瘾的东西，碰一次，就会爱上这种感觉。
二模，百惠进步飞快。
放了寒假，程此时也卷上铺盖回了家，这一回去不要紧，她才知道，宋嘉暮出事了。
正值数九寒冬的天里，路面结了冰。宋叔叔和夏阿姨开车去亲戚家的路上，车胎打了滑，两个人连人带车双双砸进了湖里，搜救队搜了一天一夜，救出来的时候，两个人无一生还。
程此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她想起那个温柔贤淑的夏稚阿姨，又想到虽然看起来很严厉但是对她很温柔的宋叔叔，往日他们对自己笑，对自己好，在她去蹭饭的时候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菜，甚至半开玩笑似的说要把未来的儿媳妇养的白白胖胖。一夜之间，那两个人就已经去了另外一个地方，并且再也不会回来。
她哭够了，理智回神后，这才想到宋嘉暮。
对他而言，那是多大的打击，他会有多么深的痛苦，这些是她无法想象的。
程此时想去敲隔壁的门，但是她站在宋嘉暮门前，思考了一会又决定回去，过一会再来，然后又回去，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她也没下定决心敲那扇门。
前些天才决定和宋嘉暮划清界限，说了那般决绝的话，他一定很讨厌自己，不愿意看到自己吧。
程此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在楼道里蹲了一晚上。
第二天宋嘉暮提着垃圾袋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程此时穿着大棉袄，整个人缩在衣服里，冻得哆哆嗦嗦，耳朵也通红，似乎是睡着了。
他长久地注视着她，没动。
父母亲的忽然离世对宋嘉暮来说是直直插进心坎里的痛，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不能呼吸，那几天他甚至频繁晕死过去，一度想过跟他们一起走。他们什么话都没留给自己，去医院的时候甚至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昔日热闹的房间里忽然阴森的可怕，他没开灯，在客厅里坐了好几天，刚一出来，就看到程此时蹲在楼道里。
他没叫醒她，只是在电梯开门的瞬间敲了敲程此时家的门，然后离开。
程此时在楼道里蹲了一晚上没等到宋嘉暮，爸妈出来叫她回去的时候，她整个人僵得动不了，在家里抱着热水袋缓了半天才好一些。
“爸妈，你们这几天有见过宋嘉暮吗？”
程友明叹了口气，“那孩子太痛苦了，我们也是敲了好几次门才见到他，瘦的都快脱相了，那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苍白的跟白纸一样。我们给送过去的饭一口没动，就蹲在地上看照片”
程此时听到父亲说的话，心里同情起宋嘉暮来，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在他家门口堵到他。
程此时在楼道里守了一天，被子，热水袋，暖水壶和杯子零食准备了个齐全，就差没住在那了，等到深夜，电梯门打开，她终于见到了宋嘉暮。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胸前别着白花，在黑色衣服和昏暗的灯光下，那张脸白的像鬼一样。
程此时把身上的被子取下来扔到一边，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那双黑亮的眼睛像一汪无底的深潭，里面尽是绝望。
“宋嘉暮……”她小声叫他名字，因着顾虑太多，所以没敢大声。听着却软软的，充满委屈似的。
宋嘉暮在原地愣了片刻，随后他扑过来，一把抱住了程此时。
他抱得很紧，像是要将她刻入骨血一般。
虽然有点喘不过气，但程此时没敢说，她看得出他的绝望和无助，他掩藏在自以为看起来很坚强的躯壳里的脆弱，她一眼便能看得穿。
她轻轻拍他的背，宋嘉暮好像瘦了很多，骨头硌得疼。
“宋嘉暮”她轻声唤他，让他节哀。可这么一唤，却将他倏然拉回了现实，他猛地松开程此时，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脚步踉跄了下，整个人摔在地上。
宋嘉暮没起身，他任由冰冷的地板将寒气注入自己体内，反正爸妈离开后，他早就没有温度了。
他低下头，眼眶一下子红了，有热泪不断从眼眶的四面八方聚集，然后汇成一滴，眼前一阵氤氲，眼泪就掉在了地上。
他发出浓重的鼻音，声音低哑的可怕，“程此时，离我远一点，拜托你了”
往日里那么高傲自大的一个人，此刻狼狈的坐在地上，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宋嘉暮不敢抬头去看程此时，更不想自己这副懦弱的样子被她看到。
原来从小到大，程此时这个人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不一样的存在，他对她有千万种情绪，在她面前也有很多种样子，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这个姑娘，但是频频向她示好，尽他所能在补救或者维护这段友情，甚至如今想要拒她于千里之外的想法，这些都在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是喜欢程此时的。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原因，这份感情是深入骨血的，程此时对他而言，是不可或缺的人。面对这样一份感情，他乱了阵脚，不想被她看穿，却又很想让她知道，所以慌慌张张的表达，最后反而弄巧成拙，被程此时讨厌。
程此时站在原地没动，她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宋嘉暮起身，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家。
一双小手紧紧地攥着，小手冻得通红，指节却因用力而发白。
我找不到他了
程此时父母亲忽然离世的消息对宋嘉暮是莫大的打击，她想到那天晚上自己看到的，和平日完全不同的宋嘉暮，心里涌起一些同情和莫名的心疼。
虽然小时候欺负自己，但是再怎么说，她也没对宋嘉暮到了恨之入骨的地步，加上高考复习资料这层原因，她原本就善良的心忽然就软了下来。
之后程此时担当起每天为宋嘉暮送饭的重任，虽然送去的饭他一口都没吃，无论程此时怎么劝，他都没理，只是坐在地上，紧紧地盯着那张全家福。
程此时从未见过这么脆弱的宋嘉暮，起初她送饭过去后就会离开，后来见到他一口没动，索性心一横就坐在他边上陪着他，他沉默，她也跟着沉默。
这几日宋嘉暮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让她走。
他的嗓子低哑的不像样，若说从前他的声音如清透的山泉，那么现在就像被烈日暴晒到皲裂的荒野。
程此时就这么陪了宋嘉暮两个星期，每天准时送饭给他，逼着他吃下去，然后就安静地坐在他边上一言不发，一直到日落西山才会回去。其实对于宋嘉暮而言，漫漫长夜才是最为痛苦和难熬的，父母亲的忽然离世让他变得情绪化和敏感，当他想到一向讨厌接近自己的程此时会这样做是出于同情后，他做了一个决定。
那天程此时如往常一样去敲宋嘉暮家门，等来的却是不辞而别的他发来的信息。
宋嘉暮销了假，听从学院的安排去了国外，他在信息中感谢程此时的陪伴并且表示自己会振作起来，因为他知道那是程此时想要的结果，尽管父母的离开是一辈子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痊愈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