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
“……Dad。”
格蕾丝轻唤了几声，伊凡才反应过来。
“抱歉。”他抿唇。
她轻轻揽了一下养父的肩，对他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格蕾丝朝劳诺点了点头。
“可以开门了。”劳诺对着通讯器另一头的加文说道。
观察部的大门缓缓打开，出现在几人面前的是空无一人的白色大厅。
他们一眼就可以望到最里面，那是往上的电梯。
格蕾丝走在最前面，她抬头向上望去，直直可以看到十层楼顶。纯白色的大厅让人感到冰冷，刺眼的灯光照亮了整座观察部，没有美感也没有情感可言。
格蕾丝为其他三人按着电梯，看着他们走进去，但伊凡却停在了电梯门口。
“我只是觉得，有些太顺利了。”他紧皱着眉头。
“实际上，我也是，”格蕾丝不知什么时候将激光枪握在手中，“但没有退路了。”
电梯的门缓缓合上。
电子屏上楼层显示快速地变换着，很快就到了十，但门却没有打开。
就在这时候，伊凡的不安变成了现实。
“你们好。”
“我想伊凡你已经听出来我是谁了，对吗？”
塞缪尔的声音回荡在电梯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下一刻，电梯的顶端和地面四角突然开始释放一些不明的气体。
“闭气！”
格蕾丝马上捂住自己的口鼻，屏住呼吸，抬起激光枪往电梯门上迅速扫射了数枪。枪眼形成了一个圆形轮廓，格蕾丝抬起脚就是猛地一踹，电梯门多出了一个大大的窟窿，气体四散而逃。
然而，等她回头一看，除了自己之外的其他人已经被催眠气体放倒。
格蕾丝听见了端枪的声音，她转头。
透过消散的气体，她看见了无数的枪口对准着她，以及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这是格蕾丝第一次与塞缪尔面对面。
她看过他的照片，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但当塞缪尔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旧觉得心情非常难以言表。
那不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年迈者，相反他看着也就四十多岁出头的样子。比起伊凡，时光仿佛对这个人特别优待一般。他也不具备人们普遍想象中反派的特征，他不丑恶也不疯癫，穿着一身研究所的白大褂，和任何一个研究人员没有任何不同，充满着智慧与儒雅。
但你不能看向他的眼睛。
塞缪尔的眼睛里没有温度，没有情感，他缺少某些人类应该有的部分。
——和她一样。
格蕾丝几乎在第一眼就能看出，面前的这个人与她是同类。
身体中的某些部分在咆哮着，塞缪尔与她在某种方面高度契合。
或许，更为准确的说法是，这个男人和很久很久以前的她很像。
“抱歉，用这么粗暴的方式和你见面。”
“我想你应该叫……格蕾丝？”
塞缪尔看着她，往前走了两步，露出了一个虚假的笑容。
“我想我们之间有很多误解，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格蕾丝已经在心中暗数过在场有多少人拿枪指着她。
——二十个人。
真的是相当谨慎了。
塞缪尔对他们的来到是有准备的，但是这份准备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他对他们有多少了解，格蕾丝不得而知。
她不得不祈祷塞缪尔没有发现他们全部人，不然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糟糕了。
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只靠她一个人确实是太困难了。
即使她可以一个人打倒二十个人，但却无法在一瞬间完成，如果他们将昏倒的伊凡等人作为人质，她将束手无策。
现在……只能假意投降了。
“考虑得怎么样？”塞缪尔问。
格蕾丝看着那个男人，将手中的枪一把扔在了地上，手垂在侧袋旁。
“谈，”她言简意赅，“就在这里。”
“不，亲爱的格蕾丝，现在是我说了算。”
男人在笑，却透露着冷漠。
*****
格蕾丝被三个人用枪抵着走进了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
昏迷的伊凡等人不知道被带去了什么地方。而她被人压着坐在了纯白色的椅子上。
椅子是相当坚硬的触感，在格蕾丝坐上去的那一瞬间，扶手处就突然冒出了镣铐，死死地紧扣住了她的小臂，再下一秒小腿也被同样的东西束缚住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聊聊？”格蕾丝嘲讽地笑笑。
她腿部暗暗用力，发觉腿部的束缚居然有隐隐松动的感觉，似乎无法与她强大的力量抵抗。格蕾丝心中十分诧异，塞缪尔既然能够提前准备好陷阱等他们来踏，那不至于拘束她行动的东西会出这么低级的问题。
格蕾丝没有冲动行动，垂目掩去了情绪上的轻微波动。
“格蕾丝，如果我不这么做，你会和我好好谈吗？”
塞缪尔对格蕾丝的暗讽充耳不闻，在她的对面坐下来，姿态得体，表情像是被控制了一样精准。
这是个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极为冷漠的男人。
格蕾丝丝毫不意外塞缪尔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从见到这个男人之后，她脑内的同类警报就在响个不停，吵得不得了。
“别废话了，”她讨厌无意义的对话，”要说什么直说。“
”格蕾丝，”塞缪尔依旧亲切地喊着她的名字，“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很相似的。”
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格蕾丝听了一段在她看来荒唐而可笑的故事。
塞缪尔是个天才。
他本人对此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又因此，他的世界是相当无趣的。
小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让他提起兴趣。
他和普通小孩不同，任何在别人眼里十分困难的事情，在他眼里就和眨眼一样简单。大人将他视作天才，却又不用成年人的态度去对待他。同龄人觉得他过于聪明，将一切都看透，一方面崇拜另一方面又疏远。
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也不需要属于任何一方。
对低维度宇宙的研究成为了塞缪尔生存的意义，这是唯一一件不会让他觉得无聊的事情。
然而，越发探究下去，他心里却越发恐惧起来。
“那就像是你对我们维度的恐惧一样。”塞缪尔说道。
格蕾丝没有回话，但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谓的低维度宇宙确实与他们的维度不同，但也并非所谓的‘低’维度，宇宙之间也不存在高低之分。
但不可否认的是，很多宇宙的产生与他们本维度的创作有关。
当塞缪尔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的脑子里不可抑制地产生了一种想法。
——是否他们的世界，也是别人的创作。
既然能有更‘低’的维度，自然也有更‘高’的维度。
自傲且拥有极强控制欲的塞缪尔陷入了一种恐惧，他害怕自己的人生受控于一个完全不知道的人。
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我遇到了伊凡，不得不说，他比我更厉害。”
依靠和伊凡的研究，他们终于制造出了实体转移器，并试验成功。
“那时候我真的太高兴了，被高兴冲昏了头脑。”他像是在嘲笑自己一样。
塞缪尔做了一件让他后悔却又不后悔的事情。
他修改了实体转移器的数据，进行了反向转移，他要前往更‘高’的宇宙。
——然而，他失败了。
“我无法到达那里，身体无法在那里重组。”
万幸的是，实体转移器有强制撤退的安全措施，他在经历了一瞬的死亡之后又回来了。
但是他却也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
“这里，没有以前转的快了。”男人抬手指指自己的头。
“你是因为这件事，才制造了精神体转移器。”格蕾丝冷漠地看着他。
塞缪尔对于格蕾丝的聪慧非常满意，他笑笑：“你的反应很快。”
既然实体无法转移，那就精神体。
“而且有那么多现成的实验体，多轻松，你说是不是？”塞缪尔显然对此没有任何的愧疚感。
格蕾丝的眼中同样没有什么温度，她沉默片刻，问了一个问题。
这是她到现在为止的第一个问题。
“你在精神体转移器里动了些什么手脚？”
格蕾丝的问题让塞缪尔面露惊讶，他似乎有些没想到她会问他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