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拜过了两位兄长、长嫂卢曼,归伯年面色坦然受了,尚且不忘拿眼警示袁知恒,袁知恒自是知道他的意思,甭管他袁知恒在外头多么疏狂多么不羁,在大舅哥归伯年面前他自是都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正色一揖到底,算是他的承诺。
归仲卿倒是得意的很,以往他可得唤袁知恒为袁大哥的,如今自己可也是他的舅兄了,想着便又挺了挺胸膛。
袁知恒正儿八经唤声舅兄也对着他一揖,归仲卿顿时朗声大笑,笑到邬氏狠狠瞪了他一眼方才收敛。
拜过了至亲,又拜其他亲友。
“翠姐儿这嫁衣,当属这京城独一份啊。”大伯母啧啧称奇。
前段日子虽然她因着自己女儿的事,怨怼过点翠,可今日不同往日。眼见着三弟家一改多年的颓势,节节攀升,先是与都御史家的嫡女结亲,又是长子高中,上头任命的职位也不差,如今女婿竟还是状元郎。
如今这京城,能一夕之间大放异彩也就这归三老爷家了。
“大嫂还是一贯的好眼力,”连氏笑道:“这嫁衣是将着刺绣与累编手艺合在一起,将金丝银线合着那等罕见的红宝石累编在上等胭脂大红色杭绸之上,只要是到了有光亮的地方啊,这浑身都会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来,还有这凤冠就更妙了,可惜被盖头盖住了,不能然咱们好生瞧一瞧。”
连氏说话做事周到,见大夫人开口,便也不好不搭腔,可王氏性子直,与邬氏是手帕交的交情,自是知道这大嫂与她那宝贝女儿做下的事来。只冷哼一声,扯了连氏的袖子上前与新郎新娘说话儿去。
拜过了众亲,送亲的乐声响起,归家这边送嫁的礼队加上陪嫁的丫鬟婆子小厮亦都严阵以待。
归伯年再次背起妹妹来,一步一步朝花轿走去。
“嫁了人之后,便不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心中要有打算。恒哥儿他虽然比你年长,但有时难免也会意气用事,孩子心性,他性子又孤傲……你二人以后朝夕相对过日子,若是有不痛快的,便回来,大哥养你。”
归伯年边走,边轻声说道。
今日是妹妹的大喜之日,他本该同旁人一眼,说些吉利喜庆的话儿,可他分明说不出来,袁知恒的性子他默默的瞧明白了,自家妹妹是什么性子,他大约也知道。
袁知恒外面瞧着能力才干,拿点翠当个孩子一般的曹心宠惯,可他自个儿内里还是个孤傲的孩子呢;他妹妹点翠外头看着是个乖巧温顺的孩子,可内里也有自己的执拗坚持。
“大哥放心吧,妹妹知道为人妇与为人女有大不同,但是老师……袁公子他不同于旁人,想来不需要那么辛苦的。”
袁知恒一向不喜欢她做那等没有见识的深宅妇人,也从不拘束与她。日后二人可亦夫妻亦师徒,不求举案齐眉,成为世人眼中的楷模,但求日子过得悠然自得。
眼看着便到了轿前,归伯年轻声道:“妹妹说的对,要紧的是日子过得开心快活,只要妹妹过得好,家里人也就放心。”
在红盖头里面的点翠嘴角翘起,面上是幸福的红晕。
送亲队伍缓缓而起,从归府有序而出,抬礼的有二人抬,还有四人抬,沉甸甸的,一担担、一杠杠都朱漆髹金,流光溢彩。
金银珠宝地契,四季衣裳鞋履,头面首饰,古玩字画,熊狐皮毛,稀罕物什,床桌器具,箱笼被褥,琴,剑,悬瓶,桌屏,香珠,绣帕,漱盂……
除了这些,光布匹就有十台。宫锦二十匹,蜀锦二十匹,夹缬二十匹,绉纱二十匹,彩绫二十十匹,杭州织的上等花色绸缎十匹,其余素锦尺头共四十匹。另有两匹鲛丝,两匹鲛缎是二哥归仲卿的添妆。
浩浩荡荡,连连绵绵,这方是真正的十里红妆,风光送嫁。
第195章 洞房花烛
到了状元府,主婚之人是李桑李大哥,坐在长辈席位上的是祭酒大人与这次会试的主考官礼部尚书尤大人。
行礼期间,宫里来了人,赐了恩赏。
历任状元郎都算是天子门生,而受次殊荣的也唯有新科状元袁知恒了。
众人齐齐拜谢隆恩,心中想着圣上对这位新科状元确是另眼相看了。先前一直未有任命,还有些背后里悄悄议论的,如今可都被打了脸。
拜过了堂,点翠娉娉婷婷顺顺利利的被带去了新房。期间也没人好意思的闹腾的,只因着与袁知恒交好的那几位,可都是以点翠的兄长自称,哪有兄长去闹自己妹妹洞房的理儿?
其余的都是些不怎么相熟的监生,便更加不好意思去闹腾了。
岳胥仔细瞧着四妹妹前脚进了新房,便立即与了一个眼色给他身边的那几位京城公子,这洞房是闹不得了,这新郎的酒可灌得。
袁知恒自也从善如流,与众位挨个敬酒,有意来灌酒的他亦是来者不拒。
一时间状元府里,吃酒划拳的,嬉笑打闹的,喧闹震天。
闹至月上中天,其他的人都吃酒喝足,歪歪斜斜的各自散去了。
“吃了四弟四妹这盏喜酒,咱们也该自个上任的上任,进学的进学,下次聚在一起吃酒谈天还不晓得更待何时啊!”李桑吃多了酒,连连感叹。
“大哥说什么的,咱们几个除了三哥不在京城,但也算离得近,其余的可都在这京城中,四弟的任令虽然还没下来,但按着以往状元入翰林院的惯例也差不了,况且咱们也都见着了,今日圣上可亲赐了贺礼的。”
秦若甫吃进杯中酒,乐观说道,提及四哥的殊荣,他亦是与有荣焉。
“可这任令一日没有下来,总归让人摸不着头脑。”唐助教为人谨慎,加上在家中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不由得有些疑虑,可今日又是四弟的大喜日子,自是不愿说多了晦气。
“二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岳胥悄声问道,他这样问,自是也有这方面的疑虑。
唐助教微微点头,他父兄那边似是略略提到那罗家有意打压新科状元,没少小动作,但是更多的他却打听不到了。
“若那姓罗的一家真是有意与四哥作对,我等必不能袖手旁观,我这便回去找家中长辈商议去。”岳胥严肃道,除了他们岳家,另外还要去跟三哥打打招呼,若是真有人存心捣乱,都察院那边也许能使上力。
唐助教朝他拱拱手,此事他当真是有心为力,家中父兄又从来不是他的助益,变更不可能帮着四弟了……如此想来更加坚定了他要科考的决心。
这二人说完这些,便恢复常态,又融入大伙儿一起吃酒热闹起来。
“好了好了,已经太晚了,今夜可是四弟的洞房花烛夜,若是再喝下去,便不合时宜了。”李桑作为大哥,自然不能似他们那般瞎胡闹下去,摆摆手主持大局,让各位都快些退场去。
袁福抹了抹头上的汗,心道幸亏还有个李大人比较靠谱实在,若是再这般吃酒吃下去,少爷今夜的洞房花烛恐怕要化为乌有了。
袁知恒亲自送走了各位义兄弟们,回来的时候,本来有些虚浮的脚步却突然稳健了许多。
“也不知你小子是聪明还是愚蠢,在我那酒壶中掺了那么多水,当真难喝死了。”袁知恒笑骂道。
“兹要是别耽误公子您的洞房花烛夜,便是聪明。”袁福嬉笑道。
听了他这话,袁知恒眼唇弯起,瞧了瞧今夜的月亮,却是朦朦胧胧羞羞涩涩的好生娇憨可爱。
“叫什么公子,叫老爷!”袁知恒哼声道。
袁福咧嘴一笑,自家公子可是最年轻的老爷了,那小姐日后也便是夫人了。二十一岁的老爷与十六岁的夫人,因着也喝了不少酒,这般想着袁福嘿嘿傻乐起来。
方推开新房的门,一个丫鬟恰好冲了出来,撞见袁知恒吓了一跳。
“姑……姑爷,”秋月神色有些慌张:“小姐,她……”
“她怎么了?”袁知恒一惊,立即快步走向床榻。
却见邢大娘正在晃动床上的人,口中急道醒醒,快醒醒。
“到底怎么了!”袁知恒大声喝道。
“老爷,”邢大娘回过头来,羞愧道:“小姐……夫人她吃醉了酒……”
原来是吃醉了酒,袁知恒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好气又好笑的瞧着躺在床上醉醺醺的点翠,自己在外头被那么多围着灌酒,都还没醉呢,这小徒弟一人在屋子里到底是怎样把自己灌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