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人席面,还是那么多人,花费必不会少了,若说这一切都是李桑付的银钱,说出去整个国子监也没个相信的。
归伯年亦不想叫大哥受了冤枉,自大步上前,说个明白,却被岳公子一把拽住。
于此同时,却听前面袁知恒,懒洋洋说道:“李公子自是没有做这等事了,是我,是我花了银钱请诸位同窗吃酒的。”
“你?算你敢作敢当,”罗京上下打量着他,哈哈一笑,对着曲祭酒一揖道:“祭酒大人这拉拢结伙儿可是咱们国子监的大忌,还请与他做出惩处才是。”
“惩处倒是该惩处,”曲祭酒抚着胡须,沉吟道:“不知几位博士有何高见啊?”
虽然对袁知恒的作为有些失望,但他毕竟高才,几位博士叹了口气道:“此次会试的名额便与云清公子吧,至于他,不若面壁三日,以儆效尤。”
“才判面壁?”罗京不满道:“以学生所见,若要杜绝此等歪门邪风,理应将其从国子监除名才是!”
“罗学生说的似是也有一番道理,我国子监是何等学风严谨之地,怎容得了如此胡作非为!”曲祭酒道。
“除名?太过严厉了……”几位博士面面相觑。
袁知恒面无表情,也不申辩,归伯年确是再也沉默不了了,他非是那等缩头小人,自是敢作敢当,况且四弟如今又与妹妹定了亲事,便是他归伯年被除名,也不能叫他除名。
“三哥莫要糊涂,先前还不许我冲动,这次怎么换了你自己便想不开了!”岳公子却是紧紧的拉住他,不让他出头:
“四哥他是举人,即便是被国子监除了名,那举人的头衔国子监却是除不去的。莫说还有机会参加明年的会试,即便是考不了,以举人的身份亦可为官,依着四哥的才能即便如此,也会东山再起。而三哥却不同,如今只是秀才身份,资质也不比四哥,国子监的诸位博士夫子可是全天下最好的,三哥比谁都需要。”
只因着是兄弟,岳公子这话儿说的实诚,归伯年听了进去,只得颓然皱眉,担忧的瞧着前面看似满不在乎的袁知恒。
第172章 一木难成林
“行了!都道李桑李公子家贫拿不出辎重宴请酒席,难道这位袁知恒袁公子就请的起了?”一直仿若置身之外的云清公子突然笑道。
本想顺势将袁知恒赶出国子监的曲祭酒,却是没料到这会子云清公子却为袁知恒说话了。况且他说的也对,李桑是家贫,可这袁知恒双亲早亡,族中也无人相帮,情形自然比李桑好不到哪里去。
他心中明白这钱不会是袁知恒出的,但是也与他脱不了干系。所以才由着罗京在那里说,自己好顺水推舟为女儿出了那口气去。
“就是!不过是同窗之间吃吃酒聚聚餐,哪里就成了国子监的大忌了?”唐助教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出声。
“罢了,既然名额也已经归了云清公子,此事便算了了,祭酒大人你觉得呢?”老博士唤声问道。
事已至此,还有何话好说,只是便宜了袁知恒那小子,曲祭酒摆摆手,大家四散了事。
罗京摸了摸鼻子,此次虽然没有将袁知恒赶走,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袁兄,承让承让。”学子博士们都走了,只留下云清与袁知恒二人,云清笑道。
先前只要是袁知恒在场,无论比什么,他都是屈居第二,此次他也只是想要赢一次。至于让袁知恒被国子监除名,却非他所愿。
袁知恒大才,百年难遇,即便此次不能参加会试。日后也必有一番作为,更少不得一同在朝为官,他可不想开罪与他。所以才略略为他说了一句话。
“胜之不武。”袁知恒却并不领他的情。
像云清公子这般出身的公子哥儿,岂能知人生疾苦,这次的会试他本就无意,如今仓促参考,只为了与袁知恒置气,便来抢这个名额。却是不知这一名额不仅对袁知恒,对任何一个其他举子来说,都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袁知恒回了书舍,却见义兄弟几人早已等候在此。却是谁也没有说话儿,个个皱着眉头,唉声叹气。
“四哥,怪咱们大意了,没想到那姓罗的竟在这儿等着报复呢。”岳公子歉然道。
袁知恒并未说话,而是走到各位面前,深深一揖。
此事诸位兄弟已经出了全力,最后未能入选,却是他自己的缘故。素日里他只将事情想得简单了,又自恃才华过人,行事多有些我行我素锋芒毕露。正因为此,那些寒门子弟才被罗京挑拨,最后反水。
至于云清公子与罗京二人,因着以往败于他手,如今想要报复回来,他却是不惧,也不后悔之前赢了他们。
身为男儿,若是事事瞻前顾后,怕得罪于旁人而惯去曲意奉承,这与那在内宅之中陷于勾心斗角女子又有何异?若是活成此等莫言,又有何乐?
以往他是此中极端,只冷心冷情要自己活得痛快畅意了。如今他却有了另一种体悟,所谓一人不成众,一木难成林,这可是连点翠那小丫头都能明白的道理。
虽然诸位兄弟都知晓他这性子,却都理解,也不去过多苛责。与他自己来说,此次也算吃一堑长一智,慢慢改变也是有的。
“四弟快快请起,”唐助教上前将他扶正,几位兄弟亦都围了上来。
只有大哥李桑却觉得无脸面对他们,只在角落里不言不语。
袁知恒走上前,对着李桑又是一揖,道:“大哥还有我们,那些人的人心留不住便让他们走吧。”
李桑叹了口气,道:“四弟你知我并不是因着此事……”
他如今与诸位结义弟弟走的近,又是志同道合,之前的那些人虽然因着互相都是家贫在抱成一团,在志趣抱负上却是有很多是说不到一块儿去的。疏远也是迟早之事。
“今日是我害的四弟未能如愿,我……”
“大哥!”袁知恒赶紧打断他的话:“各位兄弟,都是为了此事进了全力的,知恒铭感五内。最后结果如此赖不得大哥,是我往日里行事随意了些,才招人嫉恨。害的诸位兄弟为了此事内疚,知恒知道错了,日后定会注意。”
他说这话儿,却是所有人都未料到的。以往虽然结拜为兄弟,但是袁知恒性子向来疏狂,意气风发张扬不羁,待人却多少还有些疏离高傲。如今看来,此事却改变了他这人。
“走吧!”归伯年突然笑道:“这书舍里有什么好说的,咱们去庆香楼里一边吃酒一边好好儿聊个够去。”
归伯年素日里最不喜袁知恒,便也是他的张狂不羁,如今看来要往好了转了,他这准大舅子岂有不开心之理。
“去吃酒吗,三哥你就不怕那罗京再说你拉拢结伙儿?”岳公子打趣道。
众人大笑。
“怕什么?若是他要向祭酒大人告状,你们便说这吃酒的酒钱是全国子监里最穷的那个李桑出的!”李桑亦是想开了,还不忘拿自己开玩笑。
大伙儿又是一阵狂笑。
加上年纪最小的古光耀,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只朝着那庆香楼而去。路上遇见了同窗,莫不疑惑的看着他们。
那袁知恒今日败与了云清公子,竟还这般乐呵呵的去吃酒?这到底是心大,还是没脑子呢。与他同行的那几个,亦都是一副开怀的模样……
真是一群怪人。
此事传到了尚在得意洋洋的罗京耳中,不由得嗤笑一声,道一帮不知所谓的乌合之众,能当什么大用?可怜那些个博士夫子的素日里还对他们青眼有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且说点翠今日送间食的时候,被人拦在了国子监的大门之外,只说国子监里有重事商议,外人暂不得进。点翠便知晓是为着老师进会试之事,只得打道回府去。
回去却有觉得心不安稳,卢曼那边知道她焦急,便寻了个借口亲自去找了曲华裳。
直到申时正刻,卢曼这才得了准信回来,点翠得知这名额被一位云清公子得了去,老师却是为得。便再也忍不住,要出门去国子监瞧个究竟,卢曼不放心她自是同去。
这二人到了国子监,这次却是让进了,进去却没见着袁知恒的人。
一打听,却听路上见过他们的学子说,那几人竟去了庆香楼,看起来还挺高兴?
“得了个这样的结果,怎么还会高兴,他们自是强颜欢笑了……”卢曼悠悠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