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菱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薄薄的睡衣已经汗湿了一些,贴在背上。
“任子杨,你还在吗?”沈安菱艰难开口,她一点也不想一个人,急需听到点声音。
可是任子杨没有回应,沈安菱看向手机屏幕,原来电话不小心挂断了。
她的手指冰凉,比手机屏幕还凉,重新拨回去,却发现任子杨关机了,大概是没电了吧。
沈安菱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脑中光怪陆离的景象,无厘头地乱串,沈安菱几乎要睡着了,突然惊醒。
她又听到了开锁声。
这次,门被打开了,客厅的灯被打开,亮光透过门下端的缝隙照进来,跟房间里的灯光拥抱在一起。
“沈安菱,你睡了吗?”任子杨站在她房门外,气喘吁吁。
沈安菱瞬间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来,打开门,闻到熟悉的气息。她扑上去,像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画面一样,环住他的腰。
她不说话,只是发抖,夜已深,空气中有看不见的寒气,只有他是温暖的。
“不怕了,我在。”任子杨似乎叹了口气,又似乎没有,抬手轻柔地覆在她头顶,摩挲着她凌乱的头发,像在给受了惊的小猫咪顺毛。
语气格外轻,格外柔,带着不知所措的关切,仿佛怀抱着的是个无从下手的新生儿,不敢用一点力,生怕伤到她。
沈安菱渐渐平息下来,身子不再抖了,却被自己主动环抱他的举动震撼到。嘴里喃喃地,无力地吐出一句话:“任子杨,我要是打不败你可怎么办呢?”
“打不败也没关系,只要你愿意,我随时认输。”任子杨语气认真,并不哄她。
闻言,沈安菱心神一震,什么东西从她脑中划过,她差点要抓住,却还是让它跑了去。
“抱歉,刚没睡醒。”沈安菱抽回手,竭力控制心口悸动,用最淡漠的语气道,“今天多谢你,我要睡了,晚安。”
说完,便急急想要关门,却被任子杨的脚抵住。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像年会那天,在舞台后面拉着她时一样,甚至更用力。
沈安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能承载那样浓烈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云海翻腾。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忍住。
“咝,疼。”沈安菱吃痛,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他的力气那样大,大到跟他清风朗月的外表不符。
任子杨终于松手,叹了口气:“睡吧,我就在客厅办公。”
哦,他把电脑带回来了,为什么他最近这么忙呢?还是他从前也这么忙?
沈安菱带着无数疑团,终于睡着,她困极了,睡得格外沉。
清早被闹钟吵醒,沈安菱出来洗漱,却见任子杨一手搭在沙发扶手,一手自然垂在身旁,睡得正沉。
她蹑手蹑脚走近,微微俯身,一眼便见到他长长睫羽遮出的阴影,同淡青色黑眼圈重叠。
鼻翅吐出均匀的呼吸,自然抿着的唇,围着一圈短短的青胡茬。
沈安菱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柔柔地将食指指腹划过他短短的胡茬,粗砺的触感,从指间带起一阵酥酥的麻。
他的唇微微一动,似乎有要醒转的迹象,沈安菱唯恐他发觉,忙用手撑在扶手上药起身远离。
不料,他的腿忽而伸展了一下,她一个不妨,被绊倒,直直朝他怀里跌去。
这要是砸下去,想让他不醒是不可能的。
沈安菱急中生智,一手撑住沙发靠背,一手撑住扶手,在离他不足五厘米的距离,堪堪稳住身形。
吓得她一身冷汗,沈安菱视线扫过她的手撑住的支点,唇角微扬,很为自己的小聪明得意。
可目光掠过任子杨时,沈安菱唇角的笑意登时僵住。
他离她近在咫尺,沈安菱能感觉到她渐渐加重的呼吸,拂在他脸上,又返回来。
任子杨的眼睛,是睁着的,惺忪朦胧,像山间湖面上氤氲的晓雾,摄人心魄。
“这次也没睡醒么?”任子杨低低笑着,雾气被阳光晒化,他的眼,他的唇,崩发惑人的光泽。
笑声自胸腔深处发出来,上下起伏之时,衣料无意中相触,空气中弥漫着桃花色,火一样。
将沈安菱的唇烧得烫烫的,麻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半小时后,已经出了地铁的沈安菱,又往口中猛灌了一口冰水,胸口的灼烧感却一点不减。
她居然落荒而逃了!
任子杨那个混蛋,一日一日变得不一样,好像随时都在勾她的心神,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所以,其实是她的定力太差,同出一个屋檐下,她的心思已经超出理智控制,越来越难以遮掩了么?
这样下去,她会不会像个女流|氓,半夜去开任子杨的房门?
咚,咚,咚。
胸口有剧烈的鼓声雷动。
“安菱,怎么一大早就喝冰水?”李瑜见到她桌上的冰水,奇怪地问,继而压低声音调侃,“是不是欲那个什么求不满,肝火旺啊?”
“啧啧,跟大神同处一个屋檐下也不好,哎,看得到吃不到啊。”李瑜低声自语,“我现在不羡慕你了。”
“你可闭嘴吧,啊?”沈安菱听到“肝火旺”那句,羞恼得无地自容。
下午,沈安菱写方案写得昏昏欲睡,突然被李瑜带进来的消息震得瞬间清醒。
“大神向沈总递了辞职信,还有十天就离职了!”
“什么?你听谁说的?”
“也太突然了吧!”
“不可能,大神可是公司的定海神针,沈总不会放他走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平静的办公室炸开锅。
沈安菱望着李瑜,脑子嗡嗡的,谁的话她也听不进去,她只想听李瑜说。
“谁说不可能了,我可是听人资妹子说的,人事经理亲手在办离职流程。”李瑜哐地一下往靠背上一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哎呀呀,大神走了,多少姐妹得哭瞎眼睛哟。”
沈安菱愣愣的,拿起手机给任子杨发了一条微信:“听说你辞职了?”
第21章
“对,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任子杨很快回应。
消息被证实,沈安菱反而平静了。
于他来说,她定然是不重要的事中的不重要的人,所以他要走出她的生命,从此很难再有交集。
沈安菱很诧异,她竟然没哭,甚至在下班时,超常发挥,高水准完成一套方案。
发完邮件,她和李瑜一起去吃晚餐。
肚子很撑,两人挽着手在江边散步,江面不宽,对岸一片广场,广场那边矗立着一座塔型建筑,高耸入云,流光溢彩,是S市最负盛名的地标。
月亮在云层里穿梭,仿佛是挂在塔尖上的装饰。
沈安菱仰着头,塔身那样漂亮,站在塔尖上俯瞰整个城市,一定是让人眩晕的视角,可是塔尖那样高,她好像永远也爬不上去。
“小鱼头,你爬上过那座塔吗?上面的景色好不好?”沈安菱面色平静地指着塔尖的位置。
李瑜点了点头,继而又摇头:“上是上去过,外边有盘旋而上的楼梯,吸引过不少运动爱好者,不过我是坐电梯上去的,我才不费那老劲。”
闻言,沈安菱一滴泪水落下来,砸在江边的石栏杆上,溅成一朵花的姿态,仿佛打开了什么隐形的阀门。
啪嗒,啪嗒,无数水花绽开来。
“诶,你别哭啊。”李瑜慌了,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一手慌乱地在包里翻纸巾,“那塔上也没什么,就几个观光仓,你要喜欢,我明天就买票带你去!”
“小鱼头,它那么高,我上不去的。”沈安菱尽情地哭,她觉得自己傻透了,可她心里太苦太苦,只能化成眼泪流出去。
“都跟你说了有电梯的。”李瑜话一出口,突然顿住。
瞬间开窍一般,讶然盯着她:“你说的不是塔,是大神吧?”
沈安菱哭得更凶了,她怕李瑜因此跟她绝交,可是否认的话又说不出口。
凭什么她就不能喜欢任子杨呢?凭什么她就得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发现一点真心?
喜欢任子杨的不止她一个,她自己都亲眼见过两个在技术部门口拦住任子杨的,沈安菱佩服她们的勇气,而她,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懦夫。
所以,她连跟他同事一场的牵绊,也要失去了。
“你这个傻子。”李瑜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沈安菱的头粗鲁地按在她自己肩头,“哭吧,肩膀借你用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