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喜欢看黄昏,是单纯的觉得美好,到后来,她为小王子说的那四十四次黄昏所迷。
直到现在,她看的也就不是黄昏了。
那种末日将至的感觉,好借以缅怀那些人物过往,每次仰望平视,都是青春年华的至美祭奠。
顾鸳沉默的别了耳机,就坐在自己靠窗的位置上,看窗外的青江平原。
夏的炽烈的绿意,生机突显,她能听见青江就在耳边皮肤摩擦而过的声音。
宁宅已经很久没有欢声笑语了,宁家姐弟也变得更加安静。
文学社进行了大换血,老一辈人都要奔赴大学或者社会。
在这一届的最后一次全员会议上,王婉清以多数票胜任社长。
老校长在任书上盖了校章。
然后王婉清就把成了型的网络部交给了自己部门一个能力十分出众的男生。
顾鸳也自然而然被选做了副社长,兼任编辑部部长。
柳苏竞选编辑部副部没成功,输给了社里有“数字怪才”称谓的撞墙人,邬楠。
于是气愤之余,柳苏把自己的吐槽功力又练的升了一个等级。
王婉清表示现在从来没怼赢过她。
时间这件东西从来无情,从不会对什么保有长时间的关注度。
不到一个礼拜,“青中第一名自杀事件”就翻过了篇,除了偶尔顺带的一提及,大家更多的是把话题转到即将到来的高考上,校园名人,各大学霸学神都被人翻了出来。
猜测着。揣度着。
这些高中校园的骄子将是一飞冲天或零落成泥。
学生紧张,老师紧张,学校也紧张。
每年的清华北大这些榜上有名的人的数量,就代表着学校的脸面,高三年级的尖子班来了一次针对性大学意向调查,然后,宁卿就被找去校长办公室谈话了。
“孩子,你的分数进北大才是最好的,你要不要再多考虑一下?”
老校长语重心长,他实在喜爱这个既懂事又有着出色能力的学子,三年时间,宁卿给青中挣了太多的脸面。
宁卿扶老校长坐下,深深地鞠了一躬,语气愧疚,“校长,学生知道学校给了学生最好的栽培,给了学生最棒的舞台来锻炼学生走向社会后的交际手腕和应变能力,学生感激不尽,青中是学生的母校,不论以后学生在哪里,有怎样的成就都不会忘记这一点,将来,学生必定会为学校的进步而做出贡献,请校长放心。”
老校长被说的感动,眼角都有些湿润,赶紧扶宁卿起来,“好孩子,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呢,说什么回报不回抱的,我是担心你这个选择误了自己的前途,北京,到底是与别处不一样的。”
“学生知道。”
宁卿坐在老校长身边,轻笑着说,“世界之大,选择不同,出路自然也就有了千变万化,只要自身有能力,在哪里就都是殊途同归,校长,您还信不过学生吗。”
“胡说,这一届,我最看好的就是你和周尧,就是李小青那个孩子,唉,可惜了,傻孩子,我也看到了,你跟周尧就没别的可能了吗,到底是要走上社会的,有个人帮衬着总是好的。”
老校长的暗示宁卿自然懂了,只是,她现在没有半点这个心思。
如果想要什么,她会自己去拿,也一定会到手,这一点她从不怀疑。
只一件,就是周尧。
他于她的意义,是如匪念想,神佛之上。
她不愿用别的方式得到,只是如同万千正常少女一样,陷入默默长久的暗慕,尔后,亲手推开。
她笑了笑,“校长,这种事情也要看缘分的,现在不行,以后有的是时间,学生自己心里有数。”
离开校长室的时候,老校长还说了一句话,带着隐隐感叹的惋惜语气。
“青鹭的天要变啦。”
她心有所感,并没回头。
她知道老校长说的是什么。
宁卿出门转走廊到教学楼的时候,才下台阶,就被正午刺目的日光蛰了一下。
她抬起手挡在了额头前方,眯着眼睛去看指缝间好似散发着栀子香的热烈温度,微微的,抿了一下嘴唇。
夏天到了。
高考的第一天,宁卿在二中校门口邂逅了同样在看考场分布图的周尧,半个月没见,少年更显得抑废。
“阿宁。”
走进二中校门,站在林荫树下,周尧勉强的笑了笑。
宁卿回了一个微笑,“你要考去北京对吗?”
“嗯,我家就在北京那边,这个地方,我再也不想来了。”
周尧说完自觉失言,有些慌乱的去看宁卿的反应。
少女仍旧微笑着,并没有他臆想中的失望伤感,不禁失落,下意识就探手过去想揉她头发。
宁卿微微退后半步,避开了。
“阿尧,祝你考试顺利。”
宁卿半伸开了手,像是要抱什么似的,但很快又收了回来,微笑着,转身进了自己考场号对应的那栋楼。
这一届高考分数出来的那个晚上,顾鸳正趴在沙发里看动漫《千与千寻》,被无脸男圈了粉。
一边戴着黑色耳麦打游戏都能听见她惊叹声的宁染则是一脸的看不惯。
顾鸳因为要升入高三被通知要补课,所以就留在了青鹭没去上海。
她现在每晚上只有两节晚自习,所以自己可以控制的时间还有不少留余,而宁染则是享受着二中艺术学校不存在补课的超级福利在跟顾鸳一起打发时间。
宁卿抱着她那银色笔记本电脑从楼梯上蹦下来,站在两个人中间,深吸了几口气,庄严宣布,“我考上了,我考上复旦了!”
宁卿微笑,有泪滑落面颊,滴入空气里,被蒸发掉。
除她自己,无人可见。
“姐,你不她是一直想考北大吗?”
宁染摘下了耳麦问。
顾鸳也觉得奇怪,“嗯,良卿,你也跟我说过,你希望你的名字出现在北望石碑上的。”
“是这么说过,可你们听这个名字……”
宁卿笑得暖色如春。
“复旦,多好听啊,是吧,小鸳儿?”
宁染皱眉,“善变。”
顾鸳笑着点头,“深有同感。”
“鬼跟你有同感!”
宁染不改嫌弃。
宁卿轻拍了胞弟一下,转而对着顾鸳开玩笑,“小鸳儿,你不是我这个阵营的吗?什么时候投敌叛国了?”
“没有没有,怎么可能呢。”
顾鸳立马甩了手机蹿上前抱着宁卿的手臂,狗腿的蹭着,“我永远支持良卿的,我刚就是见敌军阵仗太小,怕您失了攻打的乐趣,这才故意给他点自信,纯粹逗他玩呢。”
“顾鸳!我心如钢铁,无坚可摧。”宁染实在看不惯了,“你善变!”
“哪有!”顾鸳蹭着宁卿胳膊,笑眯眯瞅他一眼,以一种唱黄梅戏的语调哼道,“从前咿呀有个人,他地这个心思太单纯,善变是女生的天性,哈哈哈~”
笑颜苍白,背后腰窝处一片痒痛。
她后腰窝里盛开的茶靡
那一天,她与小青道别。
走出青中校门,她抬头,迎着高高在上的昏暗日光,阖眼微笑。
温情纯粹,悲悯天真。
她沿巷子漫无目的的走着,走到了青湖畔的深长巷子里,抬头看见了一家刺青店,表有日系文韵。
店主正送客出来,是个矮小青年,T恤长裤,从领口冒出一只巨大蟒头,獠牙狰狞,像是要从皮肤里活过来撕咬猎物一样的原始气息。
他转身看见了门口走神的她,问是不是走迷道了。
“这个需要预订吗?”
女生轻声问,样子迷蒙。
“可以预订也可以刺现有的图案。”
像是不大相信她是真的要来纹身的,而是出于好奇,青年纹身师就又问了一遍,得到了无比肯定的答复。
“我还有一个预订客户晚上八点多来,你只有两个多小时,要是面积太大的图案就得等明天了。”
“……我不知道。”
她突然笑了起来,“我不知道纹什么,无论纹什么,只要能现在纹就可以。”
青年纹身师看了她一会儿,有了决断。
“茶蘼吧。”他说,“女生的话,胸脊彼岸,脚腕荆棘,后颈莲花,耳后菩提叶,锁骨手骨的衔尾蛇这种的比较多,有些人还喜欢把桃花纹在眼角或者更私密的地方。茶靡花,寓意末日,我觉得很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