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就着这种亲昵姿态与宁卿讲话闲谈,或者看书。
这种待遇是宁卿独给予她的,在高一高二的那两年,连宁染都只能看着,在一边打游戏还总瞪着她,却总被顾鸳嘴角那抹轻轻的得意笑容给气走。
因为宁卿说过了,女孩子是上天给予这个世界最奇妙也最美丽的恩赐,怎么呵护都不为过。
“良卿,我这次成绩出来了,你猜猜我考第几?”
顾鸳仰躺在宁卿腿上,翻看着那本《二战》,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小小骄傲。
宁卿轻笑出声,问,“哦,第几啊?”
听见宁卿这种平淡不惊的语调,顾鸳顿时坐了起来,一脸挫败,“良卿你是不是都已经知道了,还去了学校看到了红榜了?”
宁卿点点头,顾鸳鼓起脸颊,“就不能哄哄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嘛,搞得半点惊喜都没了。”
宁卿哭笑不得,“下午两点多到的家,就先去学校看看,拜访一下老师和老校长,刚好在主任办公室里看到了文老师,就问了问你情况,很好,没有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不过还是不够,得加油。”
顾鸳宁卿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
顾鸳立即用力点头,眯眼笑着,“嗯嗯,一定!”
“不许嬉皮笑脸,今年的复旦录取分数线还没出来,不过比照去年的,你已经入门了,但还只是入门,只要门坎稍微高那么一点,想进去的人稍微多一点,就一点,你就危险了,很可能被挤出来,所以还是不够,青中的前十一般都是北大清华,你下半年再努力努力,争取进前十,这样你才有选择的余地,而不是被选择,这区别可大了,听见没。”
“嗯,我知道了。”
顾鸳声音弱下去,绞着手指咬唇,脸颊爆红,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真知道了?”
宁卿好睱以整。
“我保证!”
顾鸳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指天发誓,先保证总是没错的,而且态度一定要端正,眼神一定要诚恳。
宁卿见她这副装腔作势的惫懒样子,也是把果盘搁到了茶几上,就笑倒在沙发里。
“我还没开始盘问呢,你这投鼠忌器随风倒的样子可不好看,怎么样,想好要考哪个系了没?”
“新闻,或者法学系吧。”
顾鸳吐舌头傻笑。
“这两个啊。”
宁卿拍拍手,转动眼珠细细想着,又顺手用签子插了片蜜橘送过来。
顾鸳乖乖张开嘴巴,又眨眨眼睛,“我已经查过了的良卿,复旦法学系和新闻专业这两个学院的分数线要高出本校的很多,我还是没够着。”
“已经很好了。”宁卿捏捏顾鸳的鼻子,抽了湿巾擦手,“走了,上楼洗澡睡觉。”
顾鸳蹦蹦跳跳率先上楼,到二楼的转角忽然转头。
“一起睡觉?”
“一起洗澡?”
宁卿才说完就是一怔,顾鸳耳朵也红了,两人默默看了彼此半晌,忽然都大笑了起来。
晚上两个人睡在同一床被子里,顾鸳随意的问及宁卿提前来了的原因。
宁卿笑得随和,“有一件事情要办。”
“很急啊?”
“嗯,很急。”
这个夜,顾鸳睡得很安稳,进入梦乡的时候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将近凌晨一点的时候,宁卿从被子里起来,没披外套,就穿着绒球睡衣裤走到了阳台上。
她一眼就看到了那盆被照顾的很好的美人茵,花朵拢成花苞,把自己缩在大团的绿色里,孱弱而娇艳。
她的神情很平静,夜色无法沾染的眼眸里永远透着股暖意,她偏头看见了二楼宁染房间里亮起的灯光,转身进房间,再度看了眼睡姿乖巧安详的顾鸳,神情更加温柔,隐隐透着诡异的恍惚,拧开门把手走了下楼。
二楼内侧,楼道里亮着灯,明暗两分。
挂着机器猫挂历的房间外,宁卿缓缓站立着,抬起手要敲门,忽然她的手一顿,微微转过身,轻轻的看了就站在小会客厅阴影里半暗半遮的宁染一眼,一如往常,笑得眉眼弯弯,浑身上下洋溢着温暖的气质。
“阿染,不是说了要早睡吗,熬夜对身体不好,怎么还不回房间?”
宁卿慢慢走过去,语调温柔的,在这样寂静的氛围里显出无尽诡异,“姐姐不是说过了吗,你要乖,很乖很乖,不然姐姐会担心的。”
宁染没有任何反应,他双手维持着扶在墙壁的动作,看着暗色中看不清具体的拖鞋上的哆啦A梦彩图,久久都没扯出一个表情来。
这是去年宁卿给他买的。他的生活用品总是半年一换,永远都是崭新的样子。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他从来都不喜欢机器猫,是因为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宁卿带他一起在沙发里看动画片,指着电视机里那个蓝色的会动的数据结构说很适合他,他才开始说喜欢的。
可现在是真的由习惯到喜欢了,宁卿却跟小时候那种风轻云淡随意的一指一样,把他丢弃了。
但好像,只有顾鸳不一样。
脸上表情变幻许久,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到最后,只剩下面无表情。
“你要离小鸳儿远一点。”
宁卿走近了,一下子摁开了客厅所有的灯,亮得刺人。
“你是不是忘了,你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刚出车祸,你很害怕,就赖在我房间里不肯出去非要跟我一起睡,我告诉你你要乖我就会一直照顾你。我当时就告诉过你了,不该碰的东西不要碰,不该有的妄念也不能有,爸爸妈妈不能活过来,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只是那个时候你睡着了,没听见,所以这些话,我今天再说一遍。阿染,你要乖,很乖很乖,知道吗?”
她的雕花口红
临近元旦那几天,顾鸳一直很忐忑,心里慌着,却不知道因为什么。
她抱着礼服鞋盒走进二楼宁卿房间,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不经意看了一眼灰纱笼罩的神女壁画,突然很想过去把纱帘给別起来。
在宁宅待了两年多了,她从没清晰探见过纱帘后的神女的脸的模样与神情。
悲悯或冷漠。总该是一种。
礼服鞋子都是快递件,她在网上挑的,很明艳的鹅黄色与罗马白,作为宁卿参加母校元旦晚会的出场搭配。
房间里宁卿已经洗好澡了,坐在沙发上看英文杂志,旁边泡着咖啡。
落地镜前,宁卿很大方的褪下睡衣,露出少女皎白美好的躯体,背对着顾鸳低头把礼服挽上肩膀,头发贴着脸颊垂到了两边。
顾鸳上前帮忙攥着礼服腰间系带站在后头,无意间望见宁卿后脖颈靠近肩胛骨的脊椎正中央,有一团浓黑色的恰似人脸的雾状图案,又像是无数个密密麻麻的黑点聚在一处虫子般蠕动,说不出的诡谲怪异。
再眯眼一看,原不全是黑色,而是黑中浮出点点红色,像是数千只半张半合的独眼,聚在一起却又像是一尊佛像,黑佛,不见庄严圣洁,反隐隐透着股悚冷阴邪。
顾鸳心中一突,近视加散光的眼睛后继无力,上前一步想要细看,宁卿已经站起身使得头发重新披散下来了。
宁卿等了等,腰间系带无人给绑上,再看看镜子里好似静像的顾鸳,不禁笑了,“小鸳儿,你怎么愣了,傻攥着带子不动啊。”
顾鸳立即摇头,笑着给宁卿在背后系好蝴蝶结,又问,“良卿,你后脖子那里的是刺青吗,样子好奇怪?”
宁卿听了,眼睛很自然的弯成温暖的弧度,有些缅怀的样子。
“对啊,纹了好几年了。”
顾鸳惊讶,提着一双白凉跟就在镜子前绕着宁卿走了几圈,眼睛微微瞪大,“我之前居然没看到过。”
“就你这个模糊性子,还能注意点什么,出个门能不把自己弄丢我就觉得万幸了。”
宁卿笑得灿烂,顺手就把鞋子接了过来,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脚尖直垂,脚心弯弓,动作优雅的套上鞋子。
顾鸳就挠头笑着,很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元旦当天其实很寻常,是个大晴天,但温度却出奇的低。
文体馆里下午时间就来了不少的学生和老师,因为晚会会有一部分省里领导来看,所以下午的彩排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只是到三点多正式彩排的时候,顾鸳迟到了,不过她和蒋妍的舞蹈曲目是安排在后面,提前来也只是看别人表演,所以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