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她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但机会还是要再给一次的,帝轲坐回帝位,扶额挥手,「且再去安排一次渡劫吧。」
「那……还是男子命格?」司命小心翼翼的试探,帝君思索再三,「男子。」
简青梧很快开始了她的第二世历劫,这回她出生江南富甲,是个俊俏的风流公子,也应了储君殿下那句「本性难改」的话,他挥金如土,整日钻在女人堆里眠花宿柳好不快活,未至二十便因运动过多,精尽人亡了。
储君这回笑得快岔气了,他从不知自己的朋友竟然如此纨绔,昔日简青梧还嘲笑过他没有责任心,不好好修炼呢。
司命递来一杯茶道,「真是头疼,小仙又要去复命了,这青梧仙子当真是要气死帝君。」
储君一饮而尽,「你还是让帝君放弃吧,这台隍夷夏不如交给孔昭的好,别再指望这个□□熏心的人了。」
这回帝君没让简青梧无缝衔接再去渡厄道,反倒将她召到了中枢神殿。
他对简青梧失望至极,关键是简青梧还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你……」
「帝君切莫动怒,方才小仙给青梧饮了忘川,她已忘却前两世的记忆啦。」
帝君暴怒,「那些记忆有什么需要忘的?倒不如好好记着当做教训!」
简青梧一脸茫然,也不知自己在下面犯了什么事竟惹得帝君如此震怒,她还没从历劫的疲惫中缓过神来,只能懵懂的看着座上帝君。
帝轲想到她在人间的胡作非为,再想想她曾经对自己的无礼,难不成她是以那种玩弄感情的心态在对他死缠烂打的?
难以置信在她这张明媚姣好的面目之下,居然藏着这样一颗龌龊可恶的心。
若真有下一次,就让她当个和尚永远吃斋念佛好了。
司命真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帮助青梧,在他还没想好措辞之前已经被帝君先一步逐客了。
简青梧转身也要跟着走,帝君一声令下,「本座允你离开了么。」
弱小无助还很饿,是简青梧此刻的内心写照。
「本以为你心性向善,在下界虽身为魔尊却也无大过,是个成仙的好料。」
「是本座期望过高,你竟如此不堪渡!」
简青梧一脸呆样的看着他,目光也不闪躲,毕竟她现在还是不知者不罪的状态中。
「即日起,你便留在紫微宫修炼,没有我的允许,绝不准踏出一步!」
此次闭关,没什么需要修炼提升法力的,按帝君的命令,只需让简青梧一人静坐静心,旁人一概不得打扰,连战神也是。
虽然人是进不来了,但猫还是可以逾墙而入的,简青梧真庆幸这毛球跟任何人都亲,只要轻呼几声,它就能从草丛里钻出来抱她个满怀。
可是偷玩儿了没几日,就被帝君发现了。这一天简青梧惯例沿着院落的边缘走过一圈呼唤着毛球,可迟迟不见它蹦出来的身影。
简青梧后退几步,仔细的看着灌木丛中,将倾泻胸前的长发撩到身后,还未直起身,却猝不及防撞上个人,一下侧身倒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帝君。
简青梧挣扎下没站得起来,便跪在原地,低头不语。
这扰人的长发又披到了胸口,简青梧才要伸手去撩,「还是如此顽劣。」
头顶的这句话让她心中一凉,攥紧了衣襟。
「既然你贪玩成性,我也无需再勉强你留在这里,还不如送你回台隍夷夏,当个少不更事的魔尊比较好。」
帝君以前生气,至少是在意她的,现在他这样冷言冷语,明显是不想再跟她扯上关系了。
帝轲门徒之多,但从未有一个跟她一样不听教诲不求上进还知错不改的人。
简青梧垂目沉默。
老实说她也有些受够这样被关禁闭的生活了,即便能经常得见帝君,但等待的时候却每分每秒都想着离开。
「起来。」
帝君伸手示意,简青梧会错意以为是要扶她便拉住他的手慢慢站起身来,那只手有一瞬的迟滞,随即便被对方掌心的热量所包围,这种陌生却温暖的触感让帝轲并未拒绝。
简青梧自渡劫回来,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被打发到了这仿佛冷宫一样的地方,别说欲念,几天的煎熬下来连她的意念都快磨灭了,帝君的手就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握住了她就顺势晕了过去,晕得帝君没有一丝丝防备。
「……青梧?」
帝轲一把将她抱起走入最近的房内,心力交瘁的简青梧脸就跟纸张一样煞白,若非唇上还留有些血色,真像死了一般。
帝轲放她躺在床榻之后,拉开她握住自己的一只手,一不小心扯开了些她手臂上的菱纱,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狰狞可怕的陈年旧疤。
下凡历劫用的是重塑的肉身,所以她现在这道疤应当跟历劫没有丝毫关系。出于好奇,帝轲又轻轻往上撩了一些,结果第二道第三道,深的浅的,长的短的,交错纵横,让他屏住了呼吸。
当务之急是得给她渡气,帝轲将衣纱摆平,运气灌输给她,看她脸色一点一点红润起来。
仙娥端来了清水负责给她擦拭,帝轲起身道,「吩咐人去老君殿拿些祛伤的药来给她敷上。」
仙娥点头,招手让人去取。
帝轲不宜久留,最后回望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好好照顾她。」
「是。」
这仙娥名唤芝兰,是紫微宫为数不多的仙娥之一,她也是第一回在紫微宫负责照料一位女仙,难免有些意外,但扒下简青梧的衣裳之后,她全然愣住。
看简青梧的脸她会以为这定然是位对帝君至关重要的仙子,但再看她满身伤痕,芝兰猜测她是否是帝君座下门徒,因像战神那样常年征战在外,所以才日积月累下这数不胜数的伤疤。
简青梧昏迷了许久,翌日帝君前来看她她也没醒,不过芝兰已经探过她的命脉,「帝君放心,仙子只是太过疲惫才昏睡的,应当很快就会醒来了。」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有了些动静,她蹙眉翻了个身,好似陷入噩梦抱紧了自己。
帝轲走近,坐在床边看她。简青梧梦里也很不安心,表情凝重,不知想要表达什么,可她不开口,也没有呢喃,就是在拼命跟什么较劲一样,直到帝轲覆上她的手,「青梧……?」
她又挣扎出了一头冷汗,芝兰上前给她擦拭,帝君放手起身,站在不远处,垂目看着她陷入沉思。
床榻旁的案几上摆着七八个瓶瓶罐罐,全是芝兰给简青梧涂抹伤口留下的,看来她短短百年的下界经历并没有他人想的那么简单好运。
从栖梧山覆灭,木之一族逃窜,她失去父母,流浪到筑云城,后来筑云城被魔尊攻破,她又投入战争。好不容易成为了魔尊,还有诸多不平的叛乱,生死较量的决斗。
上回她与御魔一战,帝轲也是全程在场,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言语羞辱,武力重伤。
但事后她一点儿也没提起,好像这样的屈辱跟受伤已经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了。
帝轲正走到门口要离开,里头的简青梧好像醒了过来,芝兰正喂她水喝,与她闲聊着,「仙子身上竟有如此多的伤痕,还好没伤着脸,不然这花容月貌可就毁了。」
简青梧一边看向熟悉的环境一边回答她,「脸也伤着过,伤药不够的情况下,就先敷脸上了,毕竟脸比较重要。」
她这样平淡的口吻反而逗笑了芝兰,「仙子以后还是别去打打杀杀了,受了伤疼,留了疤心里也疼吧!」
简青梧无奈一笑,「但愿如此。」
因祸得福也是简青梧的意料之外,她终于也在紫微宫过了几天废人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不时帝君还来探望她。
帝君看她的眼神变了不少,以前总觉得有一丝寒意跟厉气,现在再看却生出了点怜悯与同情。
简青梧内心也说不出个滋味,喝完药她拉住就要离开的帝轲,面向他,「帝君……」
帝轲以为她又要撒娇求原谅,也准备好一些柔软的说辞,结果她却出乎意料的微笑了下,「帝君、不是在可怜我吧?」
「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般可怜。」
她休养数日已然恢复了神采,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眼里皆是光芒,「我是魔尊啊。」
她说这话一点儿也不霸气,但却充满了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