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握着他的手按住自己脸上,可耻地耍着可怜卖着萌,“文若再捏一捏,我保证以后不瞎跑了!”
虽然他也不认为自己是在瞎跑!
荀彧无奈回握他的手,带了些宽容又委屈的笑意,“这半年来,我心急如焚,唯恐你有事,若不是并州那边还能传些你胡闹的消息出来……”
裴景心虚地露出八颗牙的笑意,抱着人的手臂往回走,试图转移话题,“文若,我又给我们挣了好多葡萄呢!”
“少来,如今西北在你手里,想要多少葡萄没有?”荀彧话里训斥,却不由自主把人揽进了怀里。
“那……我还让天下平定下来了!”
“我还重建了洛阳!”
“文若~文若~你怎么又不理我了?我错了嘛!”
两边的御林军默默看天看地闭眼睛,脸上都一排扭曲。夭寿了!那个铁血武安侯呢?训他们的时候狠地什么似的那么大一个武安侯,这个小绵羊是谁?他他他他……他撒娇?!这惨兮兮的小模样跟小媳妇似的!
荀彧扫过他们的表情,心知少年不知又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这么噤若寒蝉,他看向少年,见对方讨好的依赖着他,心里突然泛起一阵满足,他的少年从来只属于他。
他把人揽得紧了些,嗓音沙哑,“元琢,莫要再这样突然离开我了,好吗?”
裴景有些愧疚地点了点头,“我发誓!”
回到侯府,裴景兴致勃勃地带荀彧参观了一遍他觉得超级一般的景致,然后拉着人到了主卧,门一关吩咐不见客就迫不及待地把人扑倒,“文若到了我府上,就要客随主便!”
荀彧护住他的腰,笑道,“我以为我也是主人。”
裴景一愣,不规矩的手停了下来,想了想点头,“嗯,我说错了,文若也是主人!”
“错了可要罚。”君子的嗓音沙哑下来,翻身|把人按下。
裴景抬头任他动作,抬手揽住他,呼吸紊|乱起来,“我以为文若要训斥我白日宣yin呢!”
“情之所至,相思入骨。”
红晕悄然爬上脸颊,裴景轻轻抽气|抬颈,“文若的情话……真是让我招架不住……唔!”
等两人去驿站看曹操的时候已是日暮西沉,裴景乖乖被人牵着,见着故人弯了眉眼,“曹公,奉孝,公达!”他一顿,“你们都出来了,兖州谁管呀?”
曹操哈哈大笑,摆了摆手,“程昱、戏志才都在,还新出来一个司马懿,管一时不会有问题!”
裴景歪头,不置可否。
郭嘉眼尖地看见他脖颈上隐约的红痕,笑得调侃,给了荀彧一个眼神,见好友微微红着脸为裴景拢好衣襟,不由摇了摇头,戳了戳身边的荀攸。
荀攸默默垂下眼睛,示意自己只想当蘑菇。
洛阳难得诸侯云集,一个个拜见过天子都对汉室多了些信心,旧时好友纷纷互相拜访,回忆当年小时候的混账事,往日刀锋相见,放下刀也是满堂欢,孙策在周瑜的建议下带了玉玺前来,在朝会上奉回宗庙,刘协当即盛赞“忠臣”,赏了白银千两。
裴景收复并州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众人都颇为不解,周瑜就是其中一个,他听说这位武安侯性格古怪乖戾,但在颍川荀氏荀彧身边很乖巧,于是特地挑了一个荀彧在侯府的时间和孙策一起登门拜访。他俊美不凡、仪表昂藏、颇为君子,看得裴景心情很好,问什么答什么,周瑜笑道,“众人都说元琢为人乖戾,在瑜看来,却是很好相处。”
裴景笑,“我对长得好的人一向很有耐心!”
拿来砍的时候心情都会很好!
孙策大笑,“武安侯着实率性!”
荀彧垂了眸子,端起茶杯掩了紧抿的唇角。
他这样好说话,周瑜也没了太多顾忌,询问道,“世人皆知蛮族虎狼,然元琢以雷霆之势一夜收复并州,以致无人再犯,瑜很好奇,你是如何做到的?”
裴景笑意一顿,视线不由看向左手边的荀彧,心脏紧张地收缩起来,正逢君子抬眸,眼里带了些好奇,他听对方道,“彧也很好奇。”
“咕咚——”
裴景默默咽了下口水,握着拳尬笑,小心道,“就……夷、夷族……”
在座三人悚然一惊,笑意如潮水般涌退,周瑜和孙策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惊惧。
裴景一直看着荀彧,见对方脸色难看不少,小声解释,“这是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一劳永逸……”
孙策周瑜见他们之间氛围不对,麻溜的起身告辞,待到出府,孙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武安侯还真是……一尊杀神!”
周瑜回眸看了侯府一眼,“而且,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孙策搓了搓手,拍了拍他的肩,“公瑾,饮酒去吗?”
“当然!”
他们两个一走,裴景就飞快地从主位上哒哒哒跑到荀彧身侧,小心拉着他的手,“文若……文若生气了?”
荀彧复杂地看着眼前天真又残忍的少年,后背都涌上一层寒意,每当他认为少年才华横溢略有恶劣时,少年总是会露出那样可怖的一面。
世人皆知武安侯一夜单枪匹马荡平并州,少年得多残酷迅速毫不在意?
或许少年那位大哥教他的时候,就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事不对?
他微微垂眸,不再去看小心翼翼的少年。眼前人分明已经二十五岁了,却还有这种孩子一样天真的残忍。
裴景眼睫颤动,不由松开了扯着他袖子的手。
第29章 冷战
“你觉得我残忍?”裴景攥紧颤抖的手,扯出一个疯狂的笑,“那我告诉你,我不仅残忍,我还工于心计呢!”
“什么?”荀彧一愣。
“我一直觉得你的爱是假的,是我算计来的。”裴景收了笑,表情木然带着些许云淡风轻。
“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开始下意识地伪装,刻意模糊你我之间的界限,从扯袖子到牵手,再到合衾而眠,我撒娇装乖巧,我用所谓身世博取你的同情,我头痛欲裂的时候还能冷静地想该怎么让你留在我房间里。”
“你以为蝗灾大起我冷眼旁观就是残忍?你以为我一夜屠尽鲜卑是残忍?那你错了。”裴景露出一个恶魔一般的笑,“必要时候,我还可以剐自己一条胳膊一条腿呢!”
荀彧惊惧地往后倾了倾身。
裴景见他动作低低笑着,笑声越来越大,直有了些许癫狂,他站起身子,指着自己一字一顿,“我姓裴啊荀彧!裴家!你知道在我的时代裴家代表什么吗?不择手段!背信弃义!弑父杀兄剐了弟弟多常见的事啊?”
他笑着退了两步,咬着牙道,“你看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吗?因为我不够狠!所以我那位大哥拿了家主位!所以我被放逐被打压被羞辱!这些年来,我如履薄冰苟且偷生,在裴家埋下暗桩,拼命学习一切技能,我要把裴晟从那个位置上拖下来!踩进泥里!”
“我要一刀一刀剐了他,报偿我三百年的痛苦!”
他眼里涌着刻骨的恨意,死死地忍着泪意,“那三百年,我是想着你过来的。虽然你似乎和我想像中不一样……天知道我为什么在马上要回去的时候功亏一篑!侥幸活下来摔倒了你们这个远古时空!”
“不过是一群我动动手都能碾死的蝼蚁!荀彧!”裴景龇牙,双眸赤红,如同猛兽一般,“我因为你收敛着没动手,你还真以为我天生纯良吗?!”
荀彧轻轻颤抖,手脚冰凉的仓促站起身来连退几步。
裴景笑得癫狂,忍了半天的眼泪哗然而下,他颤抖着捂住脸,缓了缓放下手,他眼眶通红,褪下疯狂的模样脆弱又惹人怜爱,但荀彧已经不敢再这样认为了。
裴景冷静看着他,轻声道,“现在你看清我了。”他退了一步,侧过身子,“要走就走吧!”
一阵沉默,片刻后,一阵微风带着那人特殊的香气拂过裴景的脸颊,那个人还是离开了。
是啊,有谁会爱一个怪物呢?
裴景就那样站在原地,那阵香气经久不散地绕在他鼻尖,直到眼前一寸寸被黑暗侵蚀,仆从鱼贯而入点燃树形宫灯,光亮重新萦绕,油燃烧的焦糊味扰乱了那丝残留的香气,他颇觉可笑地轻轻哼了一声,一步一步往主卧挪去。
脚步几乎沉得抬不起来,他从没如此疲惫过,偏偏那床上还残留着某人的香气,他抿唇,推门去了偏房,栽倒在床上盯着房梁,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第二天被人喊醒,他一睁眼,看见了颇为担忧的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