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心中熨帖,却又多了些情意不通的遗憾,抬手抚上少年的头。或许少年是看那吕布与貂蝉情真意切,心中不忍,到底是少年心性,纯粹干净,他轻拍着怀中人的背以作安抚,慢慢把人抱紧,“元琢对龙阳之事如何看待?”
裴景一顿,意外抬眸。
荀彧莫名就紧张了起来,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紧张,他心如擂鼓,嗓子发干,就怕听到少年话里的嫌恶。
说实在的,裴景也很紧张,他眨了眨眼睛,“文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试探着道,“其实我认为,情之一字玄之又玄,世道茫茫,能遇到自己心之所属不容易,何惧他人眼光,管他龙阳还是什么,喜欢就好!”
荀彧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心头涌上欣喜,看着那双带了些小心的黑瞳,“所以元琢不排斥?”
裴景突然想到某种可能,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心跳越来越快,“文若……是说?”
马车停下,侍从的声音响起,“主公,裴公子,我等到府了!”
裴景缓缓直起身子,飞上天的心开始回落,一时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急切,简直堵得他抓耳挠腮!但这带了些欢喜的心绪让他都没顾得上迁怒侍从,只是下车的时候幽怨地看了眼对方,就紧紧地跟着荀彧而去。
一路上两人不发一眼,彼此都不敢确定。裴景小心翼翼试探着握住了另一只手,片刻后,那只手稳稳回握,好像就是心照不宣。
又过了两天,秋分当日,许昌城等来了一个裴景期盼已久的人。
“奉孝!”裴景眼角翘起笑意,“你可来了!我还以为你留恋山野里的兔子,要把它们打光了才来!”
“哎哎!”郭嘉立刻拱手,“元琢莫要如此,真要将那野兔吃尽,我怕是这辈子都来不了了!”
荀彧轻轻一笑,拱手见礼,拉着他往前走,“奉孝不妨先见过曹公,随后来荀府做客,我和元琢为你接风洗尘!”
“对呀!”裴景露出一个脑袋,笑得眉眼弯弯,“我还亲自给你酿了酒呢!”
“嗯?”郭嘉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元琢如此热情……真是让我吃不消啊!你还是紧着文若祸害吧!”
裴景默默把头缩了回去,嘀咕道,“看在文若的份上,我就不打你了!”
荀彧听此不由侧眸,笑意溢出眼角。
郭嘉垂拱看着他们,惊奇不已,不过数月前裴景千里寻人的事他也听说了,只当两人感情因此更好,也颇为安慰!
他们相携到了曹府,荀彧便准备告辞,他看了裴景一眼,见少年正莫名地盯着一盆花看,趁机凑近郭嘉道,“以奉孝之才,曹公必定视若珍宝,少不得会留奉孝用膳,不过元琢已经准备多时,奉孝可否赏脸大驾,品品元琢的佳酿?”
郭嘉颇有些惊奇地打量着他,好笑应了,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不由调侃,“文若对元琢可真好,这点小心思都要顾着?”
荀彧无奈看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郭嘉还是很讲信誉的,虽然他和曹操相谈甚欢,恨不能秉烛夜谈,但还记得与荀彧的约定,两人依依惜别,约定明日继续,曹操才恋恋不舍地派人把郭嘉送去了荀府。
一宴,宾主尽欢。
唯一不太好的是,裴景似乎喝多了。
郭嘉撑着头笑得开怀,“元琢啊元琢!酒量不济还要跟我相比?”
裴景脸颊通红,伸手指着对面,“你说谁酒量不济!”
荀彧无奈按下这只醉鬼的手,“说好只饮三杯,元琢都忘到哪里去了?”
裴景鼓起腮帮子,认真道,“我酒量才不差!”他捧起酒杯,“我还能喝!”
“好好好!”荀彧把酒杯抽出来,“元琢最棒了!”
郭嘉兴致勃勃地看着好友手忙脚乱,饮尽一杯酒,“你让家丁照顾这只醉鬼就好了!何必如此亲历亲为!”他惟恐天下不乱道,“元琢可还能饮?”
裴景奶凶奶凶地看着他,“你再挑衅我,小心我打你了!”
郭嘉笑着讨饶,“元琢神武,放过我这小身板吧!”
眼见少年眼皮都开始打架,荀彧试图把人拉回来,却怕自己手重了,拉的格外艰难。裴景微微皱眉,垂眸那一瞬似乎清醒无比,他不着痕迹地吞咽一瞬,转身揽住荀彧的脖子,啪唧一下亲了上去。
郭嘉惊骇地睁大了眼睛,就见少年软软趴在好友怀里睡了过去。
睡!了!过!去!
裴元琢!你给我醒醒!说清楚了再睡!我好容易养大的好友,啊不,@#¥%&,反正就是,荀文若被你啃了!你给我起来!
他的表情渐渐转为匪夷所思,因为他看见,他素来端庄君子的好友……脸红了!视线飘忽中带着欣喜,想看又不太敢地轻轻瞥着少年,僵硬又小心把手放在了少年腰间,熟练又稳重地把人抱好。
哦。
郭嘉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里的酒杯,这才发现杯中酒已尽,喝了个寂寞。
第19章 告白失败
要说郭嘉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抛弃主公来这里承受这些?!他这是何苦呢!
他抱臂倚在柱子上,神色复杂地看着好友小心把醉鬼哄睡,在对方的眼神下跟着出了屋子,抬手抵住了自己的下巴,看着好友藏不住欣喜的眼角眉梢,半晌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
见对方只是微笑,郭嘉挑眉,“所以,你这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
荀彧一顿,有些黯淡,目光不由移向屋内,“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游哉,辗转反侧。我仍不知元琢心意,不敢明言,只恐自作多情,反害两人情分。”
郭嘉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半晌轻笑,“文若难道不觉得,对元琢而言,你也很特别吗?”见好友看来,他笑得疏朗,“我与主公相谈,提及元琢之时他头疼的很,还给我讲了当年曹仁将军被元琢欺负的团团转的事,言道裴元琢难以掌控,不过他很放心,”他看向荀彧,“主公说,‘只要文若在我这一日,裴元琢便不会离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主公都知道,你对元琢的意义不同。他虽然性格跳脱,在你面前却从来乖巧;他为难所有人,却对你言听计从;许昌失陷之时,他不顾自身去寻你……”
郭嘉目光清明地叹了口气,微微挑眉看着荀彧,“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他侧身靠近好友,“要知道他醉酒后可是吻了你,酒后行迹颇有真心啊!”他抬手拍了拍这人肩膀,拉来一个侍从,去找自己的房间了。
或许是因为奉孝的那番话实在太能给人希望,荀彧看着少年入睡时颇为沉静的眉眼,抬手抚上少年的脸,微微倾身,却停在咫尺之处。
他希望能拥有少年的真心,他尊重元琢的心意,所以在确定之前,他不能冒犯他的少年。
翌日,裴景醒的一如既往的晚,他穿好衣袍,披散着长发出门找人,还没出门就见荀彧身边的侍从进来,告知那两位已经去曹府早会了,顺便为他捧来了一碗醒酒汤。
他颇有些难以言喻地盯着那碗里棕色的汤水,还是接过喝了,意外地发现还挺甜。嗯……喝几乎算是葡萄汁的葡萄酒,他怎么可能会醉?
不过,裴景微微眯起眼睛,昨晚的小心试探终归得到了一个稳妥些的结论,或许他该找个机会表白吗?
侍从恭敬躬身,“裴公子,主公吩咐我为您束冠。”
裴景一顿,勉为其难地应了。
不多时荀彧独自回来了,郭嘉自己问曹操要了座小院,已经搬过去了。裴景看见他的影子,飞快缩回了头,深呼吸轻拍着胸膛试图安抚躁动的心,没关系的,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显然主观建设并不能改变客观现实,他紧张透了,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磨磨蹭蹭地从房间探出一个脑袋,颇有些小心地看着对方。
荀彧奇怪,“元琢怎么了?”他见裴景为难地看着侍从,挥手叫人退下,拉着少年进了书房,“此处并无旁人,元琢可以说了!”
裴景眨巴眨巴眼睛,见对方鼓励的看着他,不由绞着手指,深呼吸道,“文、文若……我、我昨晚醉酒……”荀彧一顿,面色有些不自然,眼里却隐隐藏了些许期待,听少年忐忑继续,“好像……冒、咳、冒犯文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