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棠是谁?”徐杨一头雾水,问。
徐东程说:“我一个生意上的合作对象,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和栖栖是高中同学。”
徐晓晓扶额叹气。
“他真没欺负我哥?”徐杨觉得不科学,既然没欺负,那他哥怎么会一见了人就发疯了呢?
徐东程说:“看他们两个说话,应该是没欺负。”
张浩说:“沈栖这些年一直都很稳定,但是也不代表他的病就已经好了。等他醒来再看吧,如果情绪还不稳定,我建议还是继续药物治疗吧。”
“不可以,”徐晓晓说,“我哥以前没少吃药吧,除了一堆副作用根本就没用。后来他没吃药,不也好了吗?”
“看情况吧,再看看,”张浩说。
一直到很了半夜,张浩和钟承霖才离开沈栖的房间,在徐家客房里休息。
阮长苓在家庭医生的照料下也安静地睡了过去,徐晓晓在她的房间陪着她。徐东程和徐杨在沈栖的房间照顾沈栖。
沈栖在半夜的时候醒过一次,徐东程趴在他的床尾睡着了,徐杨抱着棒球棒靠在床头柜边打瞌睡。他看了一眼又重新合上,今天下午的所有记性便统统想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又发疯了。
药效还没有过,他全身瘫软,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很费劲儿,他只能无力地看着他们。
沈栖知道自己为什么又失控了,他再见到周景棠,他惶恐,欣喜,自卑,悲伤,更多的情绪却是难堪。他这些年常常会梦到自己被所有人谩骂的画面,宁哲和林远冷眼旁观,他醒来之后会感到后怕,却又觉得幸好,幸好周景棠不在其中。
幸好他在周景棠那里,还保留着几分体面。
夜里更深露重,沈栖费力地把毯子给徐东程和徐杨盖上。
第一天醒来之后,阮长苓给他做好了早餐端到房间里来,张浩和钟承霖来看看他的情况。
沈栖说:“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徐晓晓笑着往他跟前靠,小姑娘带着委屈地撒娇道:“没事,只要我哥哥好了,比什么都重要。”
那一刻沈栖心里很酸涩,他摸了摸徐晓晓的头,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栖栖,以后不可以伤害自己了,”钟承霖说,“以后不开心可以打弟弟妹妹玩,他们年轻耐打一点,实在不行我可以拿张浩给你打,反正他做了你这么多年医生,正事没干,工资倒拿了不少。”
张浩回头看他,一记重拳出击。
徐杨连忙说:“哥,我年轻力壮,真的。”
徐晓晓在他面前柔柔地抬起一张小脸,说:“如果哥对我这种可爱的小仙女下得了手,那我也可以。”
沈栖被他们逗笑了,急促又短暂地笑了一声,说:“我真的没事了,我昨天是个意外,你们不用这么担心。”
沈栖知道,大家表面上都笑着,其实每个人心里都布满忧愁,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上的温情,生怕触动他心里的某一根筋。
沈栖在家里休息了好几天,阮长苓故意把他房间的锁弄坏,防止他把门关死,一家人隔半个小时就换着人找着借口来看看他。
张浩和钟承霖也是每天都要过来,哪怕只是陪他坐一会儿。
阮长苓怕惨了,自从在医院天台第一次见到沈栖之后,她做梦都是沈栖拿着剪刀扎手腕动脉的样子,后来这些年里,只有沈栖不在她的跟前,她的心便一刻也不得安宁。她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去看一眼沈栖,确定他好好的之后,才能安然入睡。
她以前是个特别注意保养的女人,可是这些年日日夜夜担心沈栖的病情,思虑太过,整个人都老了很多。不到五十的人,两鬓已经有了很多的白头发。
她只求沈栖好好的。
☆、第四十二章
晚来风急,沈栖开了窗,风呼啦呼啦地房间里灌的时候,他清醒了不少。
那日失控之后,他想过彻底结束生命,活着疲惫不堪,心身俱疲,想要一了百了。
他靠着窗,回头时看到书桌上摆着徐晓晓那小丫头送的栀子花,他养了很久一直都没有开花。一瞬间仿佛被无限延长,他突然又想要继续活下去了。
小姑娘说白色栀子花开得很清丽,他想看一看究竟是怎样的景色。
沈栖再回到柳城里,在柳城里的门口遇到了周景棠。
周景棠后来打过他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打通,他打了徐东程的电话,对方绝口不和他谈沈栖。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来柳城里守株待兔,一等就是半个多月。
所幸他还是等到了沈栖,他看见他,第一反应是想质问他为什么电话打不通了,结果来人看到他之后下意识地想掉头跑。
周景棠给气笑了,仗着腿长没几步就把人堵了,问他:“跑什么?你不知道我高中那会儿短跑冠军?”
“忘了,”沈栖说。
“那你说说你跑什么。”
沈栖真没有想跑,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见到周景棠,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堵住了。
“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周景棠问他。
沈栖眼神闪躲不敢看他,盯着对方的鞋却盯出了委屈的感觉,他闷闷地说:“当年你电话不也是打不通吗?你怎么不先和我解释解释。”
周景棠被怼到了,他愣了一会儿,想了很久才认真和他解释:“当时我外公去世了,有点忙,有点乱,就……就……就没接到。”
沈栖没有想到他真会解释,可是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意义了。他说:“我手机丢了。”
周景棠看着他,眼神晦暗,他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感受到他明显抖了一下之后,酝酿着语气,对他说:“沈木西,你抬头看看我,我觉得我跟高中那会儿没什么区别,你说呢?”
沈栖后退了一步,摆脱掉肩上那只手之后才敢慢慢抬起头,他终于看清了周景棠。
他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周景棠的头发似乎是梳到后面去的,一副老练精英的样子。今天的他把头发放下了,遮过了眉,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很多,像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沈栖僵硬地点头,说:“嗯,没什么区别。”
“放屁,”周景棠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说出口之后又后悔地别开脸,然后说,“没区别你上次一开始还没认出我。”
“我认出了,”沈栖低着头说,“我认出你了,大家都是老同学,还不至于认不出来。”
“你……”
沈栖突然打断他:“我餐厅里还有些事没处理,我还是先工作吧,我们……改天聊。”
沈栖不等他开口便先走了,他很想走快点,可是又怕走快了被他看出自己的脚有些怪异,他只好慢慢走,走得很煎熬。
周景棠一直跟在沈栖身后,跟着他进了柳城里。沈栖正准备上三楼,周景棠忽然开口:“既然是老同学,那请老同学吃顿饭怎么样?”
沈栖没有回头,而是对旁边的服务员说:“这位先生免单。”
周景棠还想再和沈栖说两句话,旁边的服务员过来站在他面前说:“先生要包厢还是大堂?”
“大堂,”周景棠再看过去时沈栖已经上楼了,他叹了一口气,在二楼的桌球的斜对面挑了个位置坐下了。
“随便来两个清淡点的菜就好,”周景棠说。
他这个位置抬起头,可以看到沈栖从三楼的护栏旁边走过进了办公室。
从上菜到用餐,时间过了半个多小时,周景棠心思根本没在菜上,他一直看着三楼,仰得脖子都酸了沈栖也没有再出现。
周景棠拉着服务员闲聊,嬉笑着说:“你知道你们老板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吗?”
“沈木西。”
服务员说:“我不信。”
“他自己说,就叫沈木西,”周景棠说,“树木的木,东南西北的西。”
“他和高中时候一样死犟死犟的,”周景棠说,“你说这种人是不是就应该多和我这种长得帅脾气又好的人多相处,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懂呢?怎么上去就不见下来呢?”
服务员挺忙的,不想听他瞎扯,想走被他拉住了。周景棠又问:“你们餐厅三楼藏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了?”
“没有,”服务员说。
“没有他还不下来?”
服务员受不了了,连忙端着餐盘走人,她上了三楼,跑到沈栖的办公室里吐槽:“老板,你那老同学什么人啊,饭菜都堵不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