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身+番外(16)

台球室里烟雾缭绕,周景棠坐在旁边的台球桌上,一手拿着杆,一手夹着烟。

沈栖混在人堆里像个异类,他没有好感,也没有反感,虽然有些看不懂,但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他看着周景棠叼着烟上了场,弯腰俯身下去的时候,视线顺着杆看过去,猛然一击,四处散开入洞。

周景棠起身,拿开烟,笑着说:“呀,退步了退步了。呀,怎么还赢了呢?”

语气何其欠揍。

沈栖被他逗乐了,笑了出来。

从台球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黑蒙蒙的还飘着细雨,周景棠和沈栖一起回家。

四周突然静了下来,沈栖觉得自己的心也开始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他总是很想时时刻刻都在家里陪着沈清竹,却又害怕回去。

他走得很慢,跟在周景棠身边像只企鹅。

“怎么走这么慢?”周景棠说,“你不是一向都是骑风火轮吗?”

沈栖笑不出来了,说:“我妈身体更坏了,回去听她咳得昏天黑地,挺揪心的。”

周景棠沉默了一会儿,揽过沈栖的肩,安慰他:“没事,阿姨会好起来的。”

沈栖知道她不会好起来了,却又不忍心反驳。

路再远还是走到了,周景棠把沈栖送到了楼下,看着沈栖进去了才离开。沈栖一个人摸黑上了楼,推门进去果然看到了沈清竹扒着床咳嗽。

“栖栖……”

她突然一个不慎,翻身掉到了地上,吓得沈栖连忙过去扶她。

这一扶起,发现她眼睛已经无法聚焦了。

沈栖吓得手足无措,眼泪掉下来,慌乱地跑出去喊:“景棠!景棠!你走了吗?”

走了没多远的周景棠听到了沈栖的声音连忙跑了回来,紧张地问他:“怎么了?”

周景棠大步跑上楼来,进了房间才发现不省人事的沈清竹,他来不来思考,弯腰抱起了沈清竹,对沈栖说:“拿我小灵通给我姑姑打电话,让她开车出来。”

沈栖连忙从周景棠裤兜里翻出了电话,手抖得厉害,给周兰打了电话。

他们跑到巷子口的时候,周兰也开着车到了政区大院门口,开了车窗喊他们:“快上来。”

沈栖一路上一直握着沈清竹的手,他很担心,也很感激周景棠和周兰。

到医院之后,人直接推进了抢救室,沈栖蹲在走廊里哭,他很自责,如果按时回家的话,也许会早点发现。

周兰是个女强人,遇事不慌,拿着缴费单子楼上楼下地跑,把事情都办完了。沈栖拿钱给她,她也不肯收下。

沈清竹两个小时后从抢救室里推了出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医生也说,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这一次能从鬼门关回来,下一次就未必了。

周家姑侄俩后半夜还是离开了,沈栖守在沈清竹的病床前。

沈清竹虚弱不堪,却哭得声泪俱下,她说:“栖栖,妈妈得去见见他,妈妈快不行了,妈妈如果不再见他一面,死了也不甘心!”

沈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拼命摇头。医生已经说了,沈清竹的身体已经禁不起折腾了,出院都不行,更何况奔波呢?

“我知道他在哪儿,我这些年一直都知道他在哪儿,”沈清竹说,“我得去见见他,了我一桩心事,我死了,你把我葬在外公外婆身边。”

沈清竹哭得凄厉,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病房里一刀一刀地割着沈栖的心。

最终沈栖还是不同意,她嘱托医生护士替他看着沈清竹,不能让她趁他不注意离开。

沈栖请了假,沈清竹生命最后的这段时光,他希望自己时刻都陪着她。

周景棠来的时候,沈栖正在给沈清竹削苹果,他提了很多营养品,笑着对沈清竹说:“阿姨气色好多了呀,还是那么漂亮。”

沈清竹这几天情绪都不稳定,见了周景棠难得的有了笑脸,说:“属你嘴甜。”

周景棠笑着坐在沈栖旁边,陪沈清竹说话。

沈清竹眼底泛青,脸色苍白如纸,笑起来也是一副没有生机的样子,她这几天神志都常常混乱,有时候一个人自言自语。

“小棠,我走了,你好好照顾栖栖,”沈清竹说,“我啊,半辈子就得这么一个女儿,唯一盼的,就是他以后啊,有枝可栖。”

周景棠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纳闷,明明沈栖不是女儿啊,为什么沈清竹那么笃定是女儿呢?

“我们栖栖,是我的骄傲,”沈清竹说。

周景棠笑着说:“阿姨,我以后,会照顾栖栖的。”

喜欢他照顾他,不管他是男是女。

周景棠陪沈清竹聊了很久才离开,他离开之后,沈栖握着沈清竹的手,问她:“妈妈很喜欢景棠?”

沈清竹说:“那么好的男孩子,谁会不喜欢。”

沈栖突然很可悲地想,原来妈妈不是不喜欢男孩子,她只是不喜欢沈栖是一个男孩子。

沈清竹摸了摸沈栖的脸,眼里都是不舍和眷恋。

“栖栖,我的女儿。”

沈栖这一请假,就是近一个月的时间,一直到十二月底期末考试,他才回去考了试。老师见他成绩并没有大幅度下降,考虑到他家庭情况,便也没有苛责他。

冬天特别冷,沈栖买了暖手袋,放在沈清竹的被子里,希望能让她晚上的时候能睡得好。

新年来临,沈栖做了简单的连夜饭,端到了沈清竹的病床边,折了一个纸灯笼,送给沈清竹做新年礼物。

他不停地企盼,希望命运垂怜,让沈清竹能陪他到下一个新年。

☆、第二十章

新春二月十八的时候,沈清竹趁沈栖下楼买东西,偷偷跑出医院了。

整个科室的医生护士都帮忙找,沈栖慌得连鞋都丢了一只,终于在医院侧门口找到了她。

沈清竹抱着沈栖,哭得伤心,已经没有任何的体面可言了。

她央求沈栖:“栖栖,我要见见他,我快不行了我知道,我得见他,我如果死了,我就再也见不得了。”

“栖栖,好女儿,你心疼心疼妈妈,我得见他啊!我为他疯了半辈子,我一定得见他!”

“你知道吗?他还不知道他有一个女儿,我得告诉他,他女儿叫沈栖啊……我得告诉他,我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沈栖这一次没有哭,他只是把沈清竹扶起来,把钱塞到她手心,“你去见他吧。”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沈清竹虚弱单薄的身影走在人群里,仿佛连风都可以吹倒,可是她不管不顾,每一步都那么坚定。

沈栖看着沈清竹上了火车,转身回医院把费用结了,办了所有的手续。

医院外站着一个周景棠,沈栖终于忍不住哭着抱住了他。

“我妈妈她,不要我了。”

周景棠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拍着他的背。

沈栖不知道那个他素昧谋面的父亲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能让沈清竹惦念了他这么多年,临死了也要不顾一切地去见他一面。

三月初,柳城一中开学了,沈栖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和周景棠一起去报道。

巷子口林远和宁哲各自骑了一辆摩托车,等着周景棠和沈栖。

宁哲高三最后一个学期了,面临着高考倒计时,再贪玩也不敢像以前那么放肆了。

后来他父母索性给他办了住校,绝了他贪玩的心。

身边有一个高考生了,似乎到处都有高考的话题,林远突然问周景棠:“高考考哪儿?”

“出国啊,”周景棠说,“带着我家沈木西远走他乡。”

“你认真的?”

周景棠点头:“我皇阿玛说过。我想着正好,天高皇帝远的,想怎么玩怎么玩。”

“不是,重点是你爸居然同意你带沈栖一起?”林远笑了,“你们豪门这么没有架子的吗?”

周景棠说:“我爸自己提的。”

沈栖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正听到这里,他问:“提什么?”

周景棠嬉皮笑脸:“提亲啊,沈木西,你嫁不嫁我?”

沈栖瞪了他一眼。

如今他和周景棠,友情以上,恋人却又未满,其实也不能说满不满,而是两个人好像没有认真确定过关系。

沈栖不敢想自己能和周景棠在一起,他怕有一天要面对绝望的境地。

装女孩装久了,他陷在里面出不来,可是周景棠不是傻子,这样的事情瞒不了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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