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唏嘘着摇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少说得起三四次夜。”
小伙计未经人事,不解地问:“起那么多次,尿频吗?”
掌柜说“去”,“毛还没长全,问那么多干嘛!等你以后想讨媳妇了,自然就知道了。”
小伙计摸了摸鼻子走开了,掌柜复望向和尚的房间,喃喃自语着:“都急成这样了,介绍大床房还不要,死要面子活受罪!”
次日一早,各房宾客纷纷下楼吃早饭,掌柜特别留意了大和尚,他眼下有青影,但脸上没有倦色,年轻就是好啊。
掌柜假装不经意地和他搭讪:“大师昨晚没睡好吧?”
本来以为他多少会有点尴尬,岂料完全是掌柜想多了。
大和尚抬起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冷漠地看了他一眼,“施主这店里不干净。”
掌柜啊了声,惊恐道:“不干净?我这店子从来没出过人命案子啊,怎么会不干净?大师会开天眼吗?难道是我上月刚刚过世的老娘回来了?”
人家可能觉得他是个白痴,冷冷地调开了视线,“有老鼠。”
掌柜的噎了下,才明白他说的不干净,是最原始的那种意思。
因为闹老鼠,所以夜里被吵得睡不着?可惜不是想姑娘呀。不过也不排除他为了保全面子,有意给自己找台阶下。
掌柜龇牙道:“大师是不是听错了,小店养了五六只猫呢,从来不闹耗子……”
刚说完,一只筷子长的老鼠飞快蹿了过去,公主嗤地一笑,也不去下掌柜的脸,只说:“劳驾替我们准备一包干粮,再来一壶烈酒。给我的马加草料,过会儿我们就退房。”
掌柜嘴里应着,回身朝门外看了眼,“昨晚虽没下雪,可天色还阴沉着呢,二位何不再住一夜,万一走在风雪里,那日子可不好受。”
这回却是和尚说不必,“有远路要赶,不能耽搁。麻烦照吩咐准备好东西,另要一条棉被,替我们搬上车。”
一条棉被啊……掌柜暧昧地笑笑,“好的,客官。”
公主到现在态度还是冷冰冰的,喝了碗薄粥就自顾自出去了。
绕着马车走了两圈,又问掌柜买了一套锅勺,毕竟有那么远的路要赶,万一途中遇不上驿站,总不能一直靠干粮充饥。
掌柜的人倒是不错,装了一小袋炭交给公主,说天寒地冻的,留着路上取暖。
公主道了谢,回身的时候见那秃子正在往车轮上绑麻绳,据说有了这个,雪地里行车才不至于打滑。
向东方看了看,云翳沉沉,看不见半点日光,不知能坚持多久,少不得半道上再遇一场风雪。
公主叹了口气,算算时间,写回膳善的家书哥哥应该早就收到了,说不定派来迎接她的人已经在路上了。等出了天岁的边境,再走上一程,应该很快就能遇上了吧!
第63章
从原州到萧关, 也有不短的一段距离,好在天色逐渐开旸了,及到下午的时候天空像破开了一个口子, 从背后露出一片日光来。虽然那光瀑离他们很远,但看在眼里, 心里便是笃实的。
路上积雪不能融化, 马车的车轮滚过, 碾碎了一地薄冰。向后望去,是一条翻滚出泥泞的,蜿蜒的车辙。官道两旁的树顶上却洁净清冽, 霜雪把枝干染白了, 阳光偶尔照射,冰棱反射出一片晶莹的光。
高高的琼树对起,狭长的官道俨然通往天际, 大雪封山的天气,路上往来的行人也少, 偶尔遇见一两个, 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见本来面目。
释心大师好像有点咳嗽, 咳起来很自矜,抬起肘弯把脸埋进去, 那僧袍宽广的袖笼飘摇,灌了满袖天风, 连带肩头的衣料都在翕动。
公主瞥了瞥他, “你着凉了?”
他说没什么大碍,“以前在军中,腊月里下河行军也挺过来了。”
公主捺了下唇角, “那时候年轻啊,现在一把年纪了,就不要提当年勇了吧!”
他听后沉默了下,半晌才道:“只隔了两年而已……”
“两年已经很久了,二十八和三十就大不一样。”
他被她怼得有点懵,仔细想了想小声提点,“贫僧过年也才二十五……”
结果公主剔着牙花表示二十五也不小了,“十八岁弱冠,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你都弱冠七年了,身体走下坡路也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嘛。”
当然对于病弱的人,公主一向保有爱心,她披上了斗篷说:“换我驾车吧,大师愿意送孤苦伶仃的我回膳善,已经是天大的慈悲了,我不能害得大师感冒。万一中途发烧,本公主还得用身体温暖你,这种事做起来……啧,太羞人了。”
于是释心大师愈发坚定地拒绝了她的好意,“贫僧生病,总比施主生病好。男人健壮,喝两碗热汤就会好起来的,不像姑娘,恐怕要缠绵半个月之久。”
公主没办法,争又争不过他,只好随他了。
唉,天苍苍野茫茫,心里的疙瘩得咬牙忍着。公主盯着他的后背,捧着腮帮子问:“大师,现在天岁究竟是谁掌权呀?”
使节带她们出境一般不走内城,都是沿着外廓赶路,因此她不可能知道新帝登基的确切消息。既然如此,那就有恃无恐了,他平心静气道:“贫僧离开上京,就不问红尘中事了。走时将社稷托付给了几位族亲,现在是谁当权贫僧也不得而知。”
看看这人,多奸诈,演技明明拙劣得要死,都已经穿帮了,还在这里装。
那几位族亲必定互相掣肘,谁也不服谁吧,越是各有主意,大局就越稳。这秃子的老奸巨猾全用在了军政上,在她面前装模作样,简直像个傻子。因为她说喜欢以前的释心,他就把自己弄回释心的模样,结果骑虎难下,一个善意的谎言,得以无数弱智的谎言加固,但凡他愿意说一句多么爱她,也用不着这么劳心劳力。
镬人的面子真是比命都重要,难怪这个人种素来猖狂。
公主叹了口气,“唉,手冷……”
话音才落,手就从他的衣襟里伸进去,隔着一层薄薄的丝棉,摁在他的胸肌上。
他的身子僵了僵,“施主……”
公主不想听他说话,扯过那条毡毯,把两个人密密围了起来。
风从毡毯外面流过,里面是个小小的天地。公主一手揪住毯子的开口处,一手在他怀里尽情施为,嘴里感慨着:“本公主想起了达摩寺的浪荡岁月,那时候的大师多清纯,我看着你,就像看见了一朵娇花。”
可惜现在因为愚笨,娇花变成了焦花,不过身材诱人一如往昔。公主假装不经意地撩拨两下,也能引发他一阵轻颤。
他再也不说施主不可以了,沉默着绷紧身体,两手勒缰勒得生疼。这裹成了圆筒状的毡毯里,混合了镬人和飧人的气味,奇怪竟有种瑞脑一样的香气。
炎热、灼烧、身不由己,又无力反抗,那种滋味很销魂。萧关隐隐就在前方了,放眼看上去却像隔着一层水雾般不停荡漾。他咬牙驾马驶向那里,过关卡的时候需要出示通关文牒,他颤抖着右手,向守门的将领举了举令牌。那是他以前征战时使用的将军令,所有边军都认识,见牌如见人,甚至不用露脸,那些戍守的官兵就跪了满地。
出关没有受到阻挠,顺顺利利便使出了那座宏伟苍凉的关隘。公主回头看了眼,走出去很远了,仍见那些将领单膝跪地恭送。
她戳了他一下,明知故问:“你的面子好大啊,高阶的将领也需要这样跪拜你吗?”
包括之前的周太守,虽然戍守边城,但也是一郡之长,见了他跪得如此顺理成章,他还有脸说自己不当皇帝了,真是拿她当孩子般哄骗啊。
他还在垂死挣扎,“因为……因为贫僧早年征战八方,这些人都曾听贫僧驱策。”
公主哦了声,“你都两次出家了,他们还能认主,战神果然余威不减。”
她的手在他胸前往来几次,十分的没心没肺。等撩够了,抽出来意兴阑珊地说:“好了,本公主暖和了。”然后把毡毯扔给他,自己躲到车厢里补觉去了。
在一个感染了风寒的人怀里捂手,真是毫无人性,但她抽身而去,留给释心大师的不是愤懑,而是满怀的失落感。
其实她可以再停留一会儿的,停留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安心,觉得过去的公主又回来了。然而她半道上撤离,也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他不知道她对他还有没有渴望,或者短暂的亲近只是因为彼此太熟悉了,单纯捂完了手,她就对他失去兴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