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聊吗?”
有声音从身后席卷过来,韩行水撑着下巴摇了摇头。
邹云起扬了扬眉,自从刚刚洗手间回来后,面前的人就一直有些恹恹的,同开始时的神采奕奕截然不同。
难道是玩累了。
“这家酒店的意面很不错,要不要点一份尝尝?”
语气很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
韩行水垂了垂眸,复又抬起。
邹云起便看见她弯着嘴角点头道,“好呀,点一份奶油蘑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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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洋彼岸一座烟雾缭绕的酒吧里,一群穿着暴露的金发女郎撅着嫣红的嘴唇在舞台上疯狂扭动着身体,把本就轻薄的裙角掀得春光半露。
朱梦星艰难地从一堆黑人中间挤进来,目光在人堆里扫了一大圈,都没见着想找的人,她刚想继续往里挤,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喂?你在哪儿啊,我已经到了。”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有磁性的哂意,“笨女人,上楼。”
朱梦星闻声抬头,只见不明亮的光线里,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男人翘着一双筒子都快磨破了的牛皮靴正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着自己这个方向,嘴边的青烟像一条小青龙似的,摇着身体就往天上飞,遮住了那对灿若星辰的眼眸。
二楼不像下面那么嘈杂拥挤,倒是多了丝颓靡暧昧的气息,有清幽的红光映照在深陷卡座的女人脸上,朦胧地描摹出了□□的味道。
朱梦星掩住心底的不适,大大咧咧地在那位大佬面前坐下,“找我来这儿干嘛?”
她刚刚到住的地方,觉还没补足,就被这人一个电话给拎了过来。
男人夹着手里的香烟,“呼——”地一下又吐出了一口青烟,不同于他脸上的胡茬邋遢,那双手倒是修长整洁,一看就是上心保养过的,也是,毕竟是个乐手。
“你不是说签合同?”男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嘴角却是一股子痞气,“那就签吧。”
朱梦星早准备好了,就等他这句话一脱口,立马翻出了合同,“就这儿,签。”
“哟——你备得还挺齐全。”
“少废话,你给我快签!”
男人左手抽了合同,借着昏暗的灯光随意地翻了翻,“我让你改的地方,都改了?”
朱梦星抱着双臂,“改了改了,先签两年,两年后不限制你的自由。”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合同的最后几条里流连了一下,嘴边的青烟被摁灭在烟灰缸里,朱梦星都忍不住摒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打扰到他。
待那人终于签完最后一笔,朱梦星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看了一遍,这才哈哈大笑,“臭男人,你终于签了,你记得以后给我听话一点!”
男人挑了挑眉,不知是不是不抽烟了,音色比初开始要明亮了些,“朱梦星,才签完,你就给老子得瑟上了。”
朱梦星提着包就捂住鼻子准备跑路,“这儿真尼玛难闻,你赶快处理好你的事,咱们回国。对了,顾焱,我告诉你,你再敢不接我电话,我杀进你家!”
说完人就踩着“当当当”的铁皮楼梯消失在了视野里。
顾焱伸着舌头舔了舔嘴角,良久后才低声骂了句,“妈的,老子是不是被骗了。”
第 67 章
不知道是不是前两天穿少了,韩行水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觉得嗓子有些疼。
“咳——”
她掀开被子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还没喝两口,舒蕴光的电话就来了。
“喂,你今天怎么回啊,坐那狗男人的车一起吗?”
“不了,我一会儿去坐高铁就行。”韩行水抿了口水回答道。
“最近好像出来一个新流感,还蛮严重的,你要不还是坐他的车吧,或者我去S市接你。”
“不用啦,你那么远,我们午饭见吧。”
“好吧,那你路上小心哦,记得戴个口罩。”
“嗯。”
躺在沙发上,阳光落在穿着睡裤的膝盖窝里,晒得人暖洋洋的。
今天就是除夕了呢。
静默的手机又响起来,韩行水看着那个熟悉的号码,顿了顿才接起。
电话那头没有说话,韩行水只好先开口,“喂。”
“车票买了?”
“嗯。”
那头响起一声轻叹,韩行水垂了垂脑袋,假装没有听见。
邹云起按着眉心,确实不是错觉,从那天年会回来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她的话又变得少起来,情绪也总是淡淡的。他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怕直接问吓到她。
还能怎么办呢,只好顺着。
“几点的车票?”
“10点的。”
“嗯,行李多吗?”
韩行水偏着头轻咳了一声,“不多,我只带一个小包。”
“感冒了?”
“没有吧,应该只是早上起来嗓子有点难受。”
“那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
因为还有很多东西在酒店,韩行水只是和前台说了一声,房间依然留着没有退。
打车到高铁站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韩行水提着小包快步往进站处走。
不知道是不是过年的缘故,总感觉今天的高铁站和往常有些不一样,排队的人没有像往常一样嘈杂喧闹,大部分都带了口罩,远远看去,只露出一双双黑幽幽的眼睛,空气里不觉就多了几丝冰冷严肃的味道。
韩行水排在最后面,前面有两个中年妇女在小声地聊天,似乎是带了点口音,不过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
“听说现在进火车站查得紧哦,好像H市那边流感非常严重的。”
“是啊,我老公有个朋友就是在H市工作的,听说这个流感——”说到这儿,那个妇女又凑得近了些,声音也压得更低了,“死了好多人。”
“这么严重啊。”
“是啊,好像是没法治,所以现在咳嗽的,发烧的,尤其是去过H市的,听说查到就要被隔离的。”
……
H市?韩行水攥着包袋的手指发紧。
待还想继续听下去的时候,玻璃门后出来了一个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长臂一指,“别交头接耳啊,大家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那两位妇女眼神闪了闪,立刻就分开了一段,也没再继续搭话。
身后有其他人跟着排过来,韩行水觉得嗓子有些痒痒的,她咬了咬嘴唇,硬是把那股痒意给压了下去。
身体一步一步地跟着队伍挪动,时间都像是背上了重负,爬得格外缓慢。
不远处那位刚刚说话的工作人员,举着手里的体温枪,一个一个地查验过去,目光冷峻没有温度。
待前面两位中年妇女测过后,韩行水提着包上前一步。
“滴——”
测温的工作人员似乎顿了顿,韩行水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头顶上又响起“滴——”的一声。
口罩下的那张脸有些发白,韩行水记得清楚,之前都是只测一次的。
然后耳畔就响起了那个没有温度的男声,“37.3℃,你体温不达标——站到那边去。”
浓密的眼睫颤了颤,韩行水往一旁的空位站过去。只看见那个测温的人同身边另一位同样穿着防护服的同事耳语了几句,那位抬眸看了看她,点着头往车站里跑去。
韩行水只觉得喉咙里越发地痒,这次还没控制住,空气里就响起了一声不重不轻的咳嗽声,而且,还是连续的。
“咳——咳咳。”
韩行水闷着脑袋都能感觉四周的视线似乎都朝着自己聚拢过来,一位妈妈一把拉住手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声音严利又刺耳:“快点过来,把口罩戴戴好。”
在这个满是陌生人的世界里,韩行水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变成了电影里那种可怕的怪物,她缩了缩身子,又往旁边站了几步。
脑海里却都是刚刚那位妇女深幽的眼底,带着令人发毛的语气,“听说——死了好多人。”
“这位小姐!这位小姐!”
韩行水抬起眼眸,之前跑进去的那位同事已经跑了回来,他手里甩着白色的单子,“你跟我这边走。”
从门外经过时,广播站里那个熟悉的女声响起,“G7073次列车开始检票,G7073次列车开始检票,请乘坐该列车的乘客前往B14口检票……”
韩行水哑着声音开口道,“你好,想问下,我是不是——不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