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跨出校门的朱梦星一路穿过人行道,没一会儿就来到了靠着S大的一条小巷子里的咖啡馆“吖吖”,推开仿古制的木门,清脆的风铃声“当当当”地响起来,里面三三两两,只坐了一半的客人。最南面的那个穿着墨绿色夹克的男人闻声抬头,一望到这个方向,就站起身来。
朱梦星扬起手打招呼,大步走过去。
“你来的挺早啊,我都提前——”看了手表一眼,“提前了十分钟。”
“谁让我是个非常守时的优质青年呢。”孟亦循耸了耸肩,一脸无奈地说道。
朱梦星懒得搭理他这副自恋的腔调,“二十几年了,你就一点儿没改改。”
“你改了吗?”孟亦循瞪着眼睛上下打量,“还是注孤身的气场,狗子,你没变。”
“我去你——”
眼瞅着帅气小哥端着咖啡走过来,朱梦星噤了声。
“哈哈,原来你现在还会注意形象了。”
“你先别贫。”朱梦星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打材料,“帮我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孟亦循粗粗扫了两眼,“我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原来是挖到新人了啊。”
“还没定呢,他似乎不太想回国。”朱梦星想起来昨天晚上打电话时对方懒洋洋的语气,眉头简直拧成了一根天津麻花。
“那你这怎么弄,你们大华主打国内市场吧。”
朱梦星拳头捏紧,咬着牙狠狠地放出话来,“这你别管,我肯定把他弄回国。”
孟亦循暧昧地抛过去一个媚眼,“实在不行,你□□一下啊,就你这肤白貌美大长腿——”
“我看你是又骨头松了。”
“别别别——我错了。”忽然想到几年前被暴揍的那顿,孟亦循只觉得那只胳膊到现在都还在隐隐作痛,整个人往椅子里缩了缩,“我还得给你看资料呢,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顾焱?真名还是艺名?”
“真名吧,没听见他有别的名字。”
南面的落地窗外有一棵秃了身子的老银杏树,粗壮的树干周围有五六个小娃娃正在追追赶赶,好不热闹。让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住目光的是其中一个小姑娘,短短的身子套着一件白色的小羽绒服,鼓鼓软软的有些笨拙,帽子上的绒毛在阳光下忽上忽下的跳跃,脑袋上的乌溜溜的小辫子也跟着摆来摆去,一左一右两个可爱的酒窝在那张跑得通红的小脸上若隐若现。
“真的是,人间小天使。”
孟亦循疑惑地看过去,“什么天使?”
“切——”不屑地又转了回来,“羡慕你也生一个呀。”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小时候可比她们可爱多了。”
“你快给我看资料啦——”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催呀。”
明晃晃的玻璃窗里,晃动着光秃秃的树影,而那张映在其间的侧脸唇角上扬,美眸轻弯。
“W市?”唐建生一口热茶烫得自己真是有苦说不出,“你搞什么?突然要去W市?”
邹云起靠在窗边,望着对面那个深蓝色的宇泰集团LOGO没有接话。
唐建生气不打一处来,腾得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别想了,我绝对不同意你去W市,现在正是公司发展的关键时机,你难道不清楚吗?”
“我不会耽误工作的,W市有我们的制造厂家,在那里研发不会有问题。”邹云起淡淡地开口,“只不过,项目接洽这块,你要多费心了。”
“我靠,你还安排上了,我都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大哥,我现在每天就睡四个小时。”唐建生伸出那只短粗短粗的小胖手,使了吃奶的劲儿在空中挥舞,“你咋的,你想让我24小时持续工作!”
“林宜君靠得住,等我离开,他可以接手大部分。”
“我看你真是疯了!”唐建生气得原地跳脚,“你这样一甩手,以后还回得来吗!”
几分钟前还离得挺远的一朵大白云,这会儿正正好飘到了那个“泰”字的上面,这模样有一点像昨天江昱买回来的原味甜筒。
邹云起转过身来,“老唐,W市,我是一定要去的。”
唐建生肉嘟嘟的腮帮子终于在面前那毫无回旋之地的目光里耷拉下来,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前因为激动冒出的一颗颗小汗珠,一屁股坐回了沙发上,“你到底要去干嘛,要去多久。”
“去找个人,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多久。”
“找人?”那张肥乎乎的脸蛋瞬间都扭曲了,“你就为了要找个人?你找谁,我出钱,我给你找!掘地三尺,我也给你找出来。”
“咚咚咚——”
女秘小汪探个脑袋进来,“总经理,邹总监,下午一点半要开会。”
“嗯,我知道了。”
邹云起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往门口走,被唐建生一把扯住,“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不用你帮忙,我自己找。”
眼看着那冷血无情之人脚下半点不停地走出门去,唐建生愤愤地摔了桌上的那只傻鸡玩偶,“MD,这么急,难不成去找老婆啊!”
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鲁铭宇就拿着一堆报表推门进来,“我怎么听说,你好像要走?”
“我还有十分钟要去开会。”邹云起从一旁的文件架上抽出一份数据汇总表,“不是工作上的,就晚点说吧。”
鲁铭宇翘了翘嘴边稀稀拉拉的几根胡子,“大佬,五分钟,快给我看看,我总觉得这里边有点不对劲,但是具体又说不上来……”
“听说没?邹总监好像要走?”
“怎么可能啦,现在谁不知道耀丰公司的邹总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傻子才走呢?”
“你们说是不是林部长来了以后,挤走了邹总监?”
“不会吧,我可怜的帅气的邹总监。”
“我觉得林部长也挺帅的呀。”
“不一样,邹总监多年轻呀。”
“嘘——来了来了。”
林宜君远远地望了那细细簌簌的角落一眼,笑着调侃身边的人,“你这一走,我背的锅可就大了。”
邹云起推了推有些滑落的镜片,淡淡回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你就不怕我戴上了,不肯摘?”
“君子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
林宜君“哈”地一笑,这是嘲讽我不是君子了?真是的,工科狗语文这么好做什么?
***
S大的周五下午,校园里倒是不怎么嘈杂,好些学生下午都没课,要么是回家过周末了,要么是约着出去玩了。
秦晔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一看已经两点多了,宿舍里静悄悄的,其余三个都去外面网吧打游戏了。伸了个懒腰,秦晔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估摸着老姐也快到了,慢腾腾地从床上爬下来,果不其然,脚刚一沾地,手机铃声就响了。
“姐,你到啦。”
“嗯,还有十分钟到你们学校。”
“好嘞。”
急匆匆地跑去上了个卫生间,再七扭八扭地套上那双耐穿得要命的马丁靴,秦晔抓起钥匙就往宿舍门外跑去。
“哟,秦晔,我说刚刚在网吧怎么没看见你,你干啥呢?”
“我老姐来啦,回聊哈。”
穿过一条林荫小道,秦晔老远就望见一个身穿明黄色大衣的女子正从车上下来,脚下加了速地奔过去,“老姐!”
秦蕊摘下墨镜,笑着嗔了一句,“告诉你多少遍了,姐就姐,叫什么老姐。”
“嘻嘻,姐最年轻了!”秦晔搓搓手,眼巴巴地瞅了一眼车里,“姐,我拍子你带了吗?”
“忘了还不得被你念叨死。”秦蕊开了后备箱,“都在后面呢,还有一些吃的喝的用的,一起拿出来吧。”
秦晔兴冲冲地一看,“我去,这也太多了吧。”偌大的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空隙。
秦蕊没好气,“你妈非让我拿的。”
秦晔哭丧着脸,来来回回大包小包地扛,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搬完,“我靠,累死劳资了。”
“这就是你新宿舍啊?”秦蕊捂了捂鼻子,拉开了窗帘,“你们就不能收拾收拾。”
看着堆在床底下的一盆一盆脏衣服和地砖上肉眼可见的不明黑色痕迹,秦晔咧开嘴,“这都算是干净的时候了,我跟他们说,周末你要来,不然——”
挥了挥周围难以言喻的空气,秦蕊皱巴着眉头,“你弄好了没,弄好了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