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丰腴了许多,为了孩子也是拼了,只是头胎没有经验,吃得太多,孩子个头有些大,差点难产,把家里人吓得魂飞天外,生产时也遭了不少罪,如今看起来,精神头倒是还好。她将孩子抱给唐明珠看,那小子果真生得白白胖胖,眉眼间暂时还看不出像谁,唐明珠伸手逗弄了两下,那小子转头咂摸了两下嘴,继续睡去。
两人说了会体己话,顾湘吩咐人将抓周的家伙什拿来,唐明珠笑她:“人家都是周岁才抓周,你这才百日,急什么?”
顾湘笑道:“我先给他练练,要是不成,下次重抓。”
江淮安是读书人,顾湘的父亲也是读书人,可那小子却不正经,一会儿摸摸钱,一会摸摸算盘,最后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放了件女人的肚兜进去,小孩子自是喜欢颜色鲜艳的玩意儿,爬着就要过去,众人轰然大笑,吓得顾湘赶忙将肚兜拿开,又把儿子调了个个儿,重新去抓,最后摸了一圈,那小子抓了把剑,整个过程里,那本三字经是一眼都没看。
唐明菀掩唇笑道:“这孩子日后恐怕不能继承爷爷和爹爹衣钵了。”
顾湘与她不合,原本是不想请她来的,但京城里的官抬头不见低头见,再加上他们家的准尚书大人正得皇帝欢心,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下了帖子。
顾湘倒是看得很开,几不可见地白她一眼,说道:“习文习武都无所谓,只要不走歪路,便由着他喜欢。”
她这话若有所指,唐明菀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说话。
其实唐明珠也是这么想的,虽然朝中重文轻武,但也不是个个都是读书的苗子,还不如任其发展,说不定在自己的喜欢的领域里一飞冲天,倒好过关起门来死读书。
抓周过后,便是吃酒,不得不说,江家的酒宴不仅精致,味道也好,唐明珠强自克制,才勉强维持住仪态。
顾湘看在眼里,随即朝唐明珠靠了过来,笑着轻声道:“你且忍忍,这厨子是我自家里带过来的,跑不了,一会儿去后边,我单独给你开小灶。”
唐明珠感动的无以复加,想不到顾湘竟有这般心细如尘的时候,也不枉白疼她一场。
那厢,贺明琅喝了杯酒,眸光淡淡扫过,唐明珠迎了个满目,报以一笑,看着她双眼如弯月,贺明琅也不由地心情大好,跟着笑起来。
“贺兄和夫人还真是鹣鲽情深。”江淮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笑道,说罢亲自给贺明琅斟满了酒,“我敬你一杯。”
贺明琅虽屈居榜眼,在他之下,但共事这些时候,他却从来不敢小看他,未来甚有可能是他最强劲的对手。
贺明琅从善如流地接过酒饮下,笑道:“今日你添丁之喜,合该是我敬你才是。”
江淮安摆摆手,说道:“若非尊夫人拼死相救,我怎能有今天,这恩情我江淮安记一辈子。”
贺明琅似有醉意,眯眼含笑看着他,他说这话神情里满是真挚,对面的人瞧着,都有几分动容,正说着,顾家的家丁小跑而来,在江淮安耳边耳语几句,江淮安摆摆手,将人打发走,又同贺明琅寒暄起来,可话说不到两句,那家丁又来了,依然在江淮安耳边轻语。
江淮安面上尴尬,一双眼睛轻轻扫过贺明琅,见他正低头喝酒,似乎不甚在意,他也微微松了口气,贺明琅再抬起头时,那家丁也刚巧说完,江淮安坐在原处,有些犹豫,不等他开口,贺明琅便道:“江兄有事便去忙吧。”
江淮安似真有急事,也不客气,当下拱手道:“贺兄自便,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兄弟海涵。”
贺明琅点了点头,江淮安不再逗留,转身往后院走去。贺明琅将那杯酒喝完,撂下酒杯,也出了门去。
厅中吵闹,女客那边更是热闹,唐明珠全然没留意贺明琅的去向,只是不住地逗弄着顾湘的儿子,襁褓里的婴儿才不管什么王侯贵客,只管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若不顺意,那肥嘟嘟的小脸便皱成一团,露出委屈的神色,继而小嘴一扁,哇地哭了。
这哭嚎声如洪钟,众人却都笑了,顾湘忙抱在怀里轻哄,那小家伙哭累了,一手握成拳,另一手紧紧攥住母亲胸口的衣裳,这才安心睡得香甜,顾湘等他睡熟,小心将孩子递给乳娘,要她抱去后院休息,她这才得空吃了几口,又道:“自从有了这小东西,我就没睡过个囫囵觉。”
她嘴里抱怨着,面上的笑意却遮掩不住,唐明珠这才知道,什么叫做有子万事足,即便是受罪,心里也是甜的。
江淮安出了花厅,自顾往内院走去,行至湖边时,他人影一闪,转身往假山中走去。
昏暗的假山洞中,隐着一个人影,江淮安急声道:“到底找我什么事?”
山隙间隐隐透出几丝光亮,照到那人身上佩戴的璎珞,那人不疾不徐,往前靠近一步,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江淮安退后一步,与她隔开些距离,又道:“别闹,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人不甘心,复又上前,蛮横道:“什么日子,从前你约我的时候何曾管过这些,怎么,现在反倒畏畏缩缩,装起正经来了。”
她不住前行,一把扯住江淮安的前襟,又道:“你上次说,为了日后的前程,也为了我,才不肯要季家表妹,非要娶顾湘,我已经顺了你的意了,现在你反而拒绝我,江淮安,你什么意思,你可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顾湘那丫头了。”
江淮安握住她的手取下,捏在手心里:“你怎么这般不讲理,我是说今天家里人多,万一给人看见,你我可就全完了。”
“我才不管,你都不知道我现在每日过得是什么日子。”那女子低声道,声音里满是委屈,随即她转身勾上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道:“我就不信你不想,她现在应该还不能同房吧。”
这声音说不出的妖艳妩媚,黑暗中,她如水蛇一般四处撩火,江淮安喉头滚动,捏住她胡乱点火的手,道:“不妥。”
黑暗中看不清女子神色,只听她娇声道:“你什么时候胆子这样小了,我已叫人在前面守着,若有动静,她会立即来报,再说了现下都在前面吃饭,谁还管后院,咱们小声些就是了。”
江淮安挣扎了好一会儿,他如濒死的鱼,一沾雨露,哪里还抵挡得住,当下缴械投降,与那人纠缠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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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湘吃了个半饱,眼风一扫,便见自己的婢女急匆匆跑来,瞧她神色慌张,顾湘也沉了脸,放下了筷子,道:“怎么了?”
那婢女左右看了看,咬唇道:“方才奶娘抱着小公子回去睡觉,哪知一撩被子,底下忽然窜出只大耗子,又黑又肥,足有两个手掌那么大,奶娘和奴婢都吓了一跳……”
顾湘听完脸色一变,急道:“怎么会有耗子呢?”
“奴婢也不知,明明每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见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顾湘豁地站起身子,便要往后院走。
见顾湘要出来,不远处的拱门里,一个鬼鬼祟祟的小丫头也急急转身,熟料迎面撞上一个男人,小丫头力气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样貌说不出的俊美无俦,她看得痴了,直到屁股上的疼传来,她才回过神,忙起来朝男人告罪:“对不起,对不起,是小的不长眼,贵人原谅则个。”
说罢就要跑,男人一把扯住她的领子,拎小鸡似的拎过小丫头,说道:“我可没说,你可以走。”
“这……贵人饶命,奴婢还有急事,烦请贵人饶过奴婢这一回。”
“也不是不行。”那男人抱臂笑道:“这样吧,我有一样物什落在了马车里,你去大门口,找我家车夫,把东西拿来,我就放你走。”
那小丫头看了眼后院,跺了跺脚,转身急急往大门口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问道:“还不知贵人名姓,该如何找您的车夫?”
那男人淡笑道:“我姓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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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湘未惊扰客人,只有唐明珠和几个丫鬟陪在身边,前脚刚踏进后院,便见奶娘抱着小公子匆匆赶来,顾湘焦急地看了看孩子,睡得正熟,未被惊扰,她心下稍安,问道:“哪来的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