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生怕她受了地面上的冷,又轻手轻脚的把女子放在座椅上,英俊的轮廓此时略紧绷,心情明显不大好,但似乎压制着不在女子面前发作起来。
“这般好欺负?”他一只手撑在椅子把上手,低声问苏塘。
小姑娘咬了咬下唇,说:“皇上,臣妾手疼......”
她眼睛里的泪花在打转,伸开那只漂亮的小手,可这时候确实泥泞不堪,破皮带血。
李筠低低的缓气,心疼的泛麻,可与此同时又觉怒意袭来,他叫这群人入宫是给苏塘做选择的,不是让这些人得了便宜在她头上作威作福的。
他先叫人去传太医,安抚苏塘说:“是朕的错,下次必然不会再让人气着你。”
苏柔只觉当头一棒,砸的她两眼星辰。不是说皇上只把这宜妃当个养孩子的奶娘么?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可下一刻她连这些都顾不上了。
只听皇上一声令下,“冲撞宜妃,以大不敬之罪打五十大板。”
苏柔本也想掉些眼泪,可皇上看都不看她一眼,轻飘飘的就把她的罪给治了,那声音完全不像面对苏塘时那般,充斥着威严和强势的气势,震慑的她有些懵。
双目发晕着,直到外边出现自家祖母的声音。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她祖母大声喊叫,“都是小女和老身之错,但求一死来平息宜妃怒火!”
老狐狸。
在李筠身后的苏塘眯着眼睛评价老夫人,皇上能对她们用刑,甚至罢免苏觉的官职流放抄家来折磨苏家,但唯独不能为了自己把人赐死,就算自己手上这点伤再痛些,那也不能轻易草菅人命,得了外头的闲言碎语。
这老家伙是在逼皇上呢,真是胆子挺大,但不得不说,这招顶用。
苏塘扯了扯男人的衣袖,说:“刚刚也就是柔儿说想在臣妾身边伺候着,臣妾不同意,她求的太过热烈罢了,皇上不必如此动怒。”
“在你身边伺候?”
李筠挑了一边眉,念了一遍她说的话。他仔细一想,这苏家打的是什么心思就被摸了个透彻。
他朝屏风外看,“那是苏家人?”
“是我祖母。”苏塘轻声说。
他冷笑了一声,这苏家的人刚刚那番话是教训他太过骗私嫔妃,以名声相要挟了?
小福子也觉得不可思议,这苏家人居然敢威胁到皇上头上来了?就算是在提点,那皇上能是她们几个内宅妇人能够劝谏的,再说涉及宜妃娘娘,这不是在找死么?
可正在众人齐心吊胆之时,只听他反而好说话了,“既然是宜妃的家人,朕自要特殊对待,这几日便留在宫里,叫人好好伺候着,别出去了说宜妃照顾不周,惹得她闲话。”
老夫人脸色白了,心一路下坠,她是彻底惹得皇上不悦,悔恨的几乎全身崩紧,牙齿打颤。
几下狠狠的在地上磕头,扯着沙哑的年迈声音道:“求皇上责罚,都是老身教女无方!回去定然不会说宜妃娘娘的不是!求皇上开恩......”
如果她这几天被扣押在皇宫,等到皇上一旨下落,苏家落的个满门斩首,直接死的抬出去又能惹的什么闲话?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啦
第七十二章
别说老夫人现在颤颤巍巍不知所措, 就连苏塘也略感惊异,扣留臣子家属在内宫,再施以压力至外臣,便是一种另类的折磨了。
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神情, 也没有说一句求情的话, 虽然这与那个‘温柔’‘善良’的她很不相像, 但她就是没开口。
李筠完全不理会老夫人的求饶,淡漠的开口说:“即伤了宜妃,那便罚每日午时都跪在正门外,到两个时辰。”
“老身知错,老身知错,求皇上饶命!”
老夫人嘴里不断求饶,她知道若是自己真呆在宫里,那就真是画地为牢,就算皇上最后没有杀她,也不会完整的放她离开。
而离开后, 谁知道外边会变成什么模样?
“哟,苏家老夫人,这可是皇上给你的恩德, 怎么就成了你嘴里的要命了呢?”小福子觉得这苏老夫人怕不是被吓傻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是……是!”老夫人一抹脸上的冷汗, 又磕了几个响头, “老身谢恩,老身领罚,但老身愿意每日在宫外为宜妃吃斋念佛,每日跪坐在佛像面前抄录经卷,求皇上恩准!”
“好大的胆子!”小福子猛的提高了声音, “一介妇人,居然敢驳皇上的命令!”
老夫人又是一阵惶恐磕头,可却不敢改一个字的话。
苏柔不明白祖母为什么不愿意呆在内宫,可她满脑子都想的是皇宫里的富饶,不就是待几日么?有什么可怕的?
她眨了眨通红的眼眶,小声颤巍道:“臣女愿意领罚,求宜妃娘娘息怒!”
苏塘在李筠身后忍着笑,她都能想象老夫人现在脸色到底有多难看了,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把苏柔往宫里送,结果把自己也栽在这,一来送两,也太客气了。
关键是这苏柔,还真是会说话,深得她心。
她顺着说:“既是臣妾的家人,臣妾自会好好照顾的。”
老夫人还在苦苦哀求,苏塘却去唤苏柔了,“祖母应该是病犯了,快把人带到夜阁去歇息吧。”
夜阁是独立于永宁宫的一排小屋,是璃清和秋梨这样的大宫女单独的住处,苏家两个没那个资格去住便殿,只能在夜阁开辟一间,歇歇脚。
苏柔这时候甚是狼狈,也不敢抬头去看皇上,听了命令就赶忙撤出来去挽自己家祖母,只觉老人被扶起来时看了她一眼,满是血丝和阴森,她被吓的一惊,悔意充斥了一瞬,又被她压下去了。
“走吧,祖母。”她轻柔道。
只觉老夫人掐着自己小臂一疼,几乎是拧着肉要生生剜下来一块似的,让她眼泪都飙了出来,她强忍着扶她一步步往外走,愣是没坑出声。
领着她们往夜阁的秋梨没什么好脸色的说了永宁宫的各个事项,才一把将两人关在屋子里。
“饭菜自会送来,老夫人和小姐就好好里边诵经祈福,别到处惹了晦气!”
“你关门做什么?”苏柔去推门,可却发觉人在外边给锁了,这下她慌了神,拍着门框往外喊。
秋梨冷笑,“牢中囚犯,你说为什么锁你?仗着自己和主子有点血脉关系,形似皇上几分便敢觊觎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想法?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就是那勾栏妓院里的小官,都瞧不上你这个搔首弄姿,巴巴往上送的骚东西。”
苏柔何时被这般骂过,当即面上就一僵,可她从不曾学过什么骂人的话,张嘴憋红了脸愣是一个屁都放不出,等着人脚步声远了才全身颤起来,眼泪珠子不要钱得往地下掉。
刚转过身,又见自家祖母冷冰冰的眼神,猛的咬紧了牙关。
她以为会被自家祖母狠狠的痛骂一顿,可半响只听见她叹了一口气,又乘着弱光看见自家祖母浑浊的眼睛里带了些润色。
“怎么就不明白呢......”老夫人上前两步,摸她的脸,气息吐露在她面上,满嘴苦涩:“你怎就不知道被骗了,这宜妃哪是什么省油的灯,她算好时间等皇上来,拉着咱们陪她演了一出戏,自己楚楚可怜挑动皇上神经,就是咱们有天大的委屈,可谁会顾着?你再是娇艳的动人的,可这宫里头多少好看的娘娘,皇上就偏生能看上你?没了这机会便没了,你受她蛊惑上了她的套,如今我们在宫里头被圈禁,你父亲和哥哥在外边受牢狱,皇上若是听得她几句枕边风,咱们迈出这宫门的一刹,便是刀落在脖子上的时候!”
苏柔听得耳鸣,又觉脖后抚上一只凉凉的手,她又惊又怕,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惊骇恐惧,面上的红润一点点消失。
“不说那时候的事,就是现在咱们在这不见天日如狼窝虎穴的永宁宫,都不能讨的日子过。”老夫人声音疲倦,俨然心灰意冷。
“不要,不要祖母......”苏柔使劲摇头,面如白纸。
她还年轻,她自小便是娇生惯养的,她怕死怕被折磨,更怕像刚刚那样被指着鼻子骂,受一群奴婢仆人的唾弃侮辱。
那比杀了她还要痛苦。
“来,好孩子......”老夫人揉了揉她的后颈,安抚道:“现在咱们被困在这了,要想出去,只得惹得外边人的注意,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