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穆啊,你先去办手续,我和昭至在门口等你。”廖教授还友好地朝她招招手,“快去吧。”
穆夕归:“哪能让你们在这等?不如你们先去,我稍后就到?”
你们到了就是先到,我去不去又是另外一件事儿了,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不去也就不去了。总不能知道自己不去,还能回学校把她抓到吃饭的地方去?
她在心里打好了小算盘,松了口气,端庄大方地朝一楼办公室去。
只要不和他同桌,什么都不是事儿。
面对面和他坐在一起,穆夕归还真做不到。
不知道廖教授是故意还是无意,他把精美的茶叶罐子换了个手拿,笑着说:“没关系,我们在外面等你,办手续的老师都在里面,我刚和他们打过招呼。再说了,今天办不完,明天也可以办啊。”
穆夕归:“……”
不,我觉得我要完。
入职办的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她就办完了所有手续,手里的东西也都放在办公室由其他老师归整。出来时,除了身上的背包外空无一物。
刚出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正在闻茶叶的廖教授,看得出来,他对这罐茶叶非常满意,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害怕见到的人也不在现场。
穆夕归刚坐下,廖教授才开口说道:“昭至接电话去了,我们等等他。”
穆夕归放在包上的手瞬间紧张到捏紧。
原来他没走啊。
害怕又有点开心。
“我当年以为,他说的‘要把学校所有的设备换成新的’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把这变成了现实。”
廖教授叹了口气,语气带着遗憾,“我当年也以为,他会进入B市最好的医院,成为一名出色的医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有家业要继承,还跨界搞娱乐圈去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以后再也不给学生这样的期待了!”
穆夕归没接茬,只望着玻璃门外男人的身影。
他的身材依旧很好,即使是接电话这个随意的动作也能做得赏心悦目。接电话时,微微地皱起眉,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另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在缓缓燃烧的细香烟。
他以前不抽烟的,连酒都很少碰。
穆夕归心头泛着苦涩,暗骂自己是自作自受。分手这事儿可是自己提的,何况都这么多年了,心里头还是莫名记挂着这个人。
在C国留学的日子并不好过,要承受学业的压力和生活文化上的差异,撑不住的时候不能和任何人说,只找个地方哭一场,然后接着拿起书开始看知识点。
她偶尔会去繁华区逛逛,见到好玩新鲜的事物,会拿起手机拍照,打开社交软件,却发现最想分享给的那个人,已经被她自己弄丢了。
但是日子还得过,自己选的路自己得走,都是成年人,这些后果必须要承担。
穆夕归看得出神,直到门外站着的人突然回头,视线相撞,室内的人瞬间把头垂下,僵着笑容和老教授聊天。
演技太过拙劣了。
陈昭至把眼神收了回来,弯了弯唇角,香烟在他手里打了个转,食指和拇指将其掐灭,丢在了垃圾桶里。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边的女孩子笑得灿烂:“该说的我都说了,你看着办吧,有些事情我帮不了你的。晚晚这人吧哪儿都好,就是什么事儿都喜欢往心里藏,她不是不相信你,她是不相信任何人。”
陈昭至眼底的笑意还未散去,听完这话沉默了一下,又问:“当年她家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白安安瞬间闭嘴,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叹气:“我给你个建议——这件事情你当年明明有察觉,却没找人去查,那现在就也不要查了。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不如去问当事人。”
“谢谢你。”
“不用谢,你们俩要是真的好好的,我这个朋友也不算白当。”
什么叫做立难安?穆夕归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成语的意思。
廖教授坐在自己对面,陈昭至坐在自己身旁。
有什么事能比现在这情况还尴尬的吗?
最可怕的是,这两个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聊着些什么,廖教授更是热情,拉着陈昭至说着这些年学校的趣事。
看这样子,似乎毕业后他也很少回学校。廖教授言语里总是在透露着这些年,他也不回学校来看看他,害他这个老头子对这个优秀学生朝思暮想。
陈昭至和教授聊得非常开心,没因为身边坐了穆夕归而感到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应该是真的放下了吧。
也就自己在这乱想,总奢望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和穆夕归相处这么久,善于捕捉她的情绪变化,已经成为了陈昭至的习惯。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瞬间低落,他和教授碰了个杯,廖教授很自然地把话引到了穆夕归身上。
“小穆啊,我听C医的老师跟我聊过一些你的情况,表现得很不错呀,真是不错!”
穆夕归笑笑:“老师都很好,尤其是带我的那个赵老师,他是个中国人,各方面都特别照顾我。”
听到“赵老师”这三个字,陈昭至端起杯子抿了口酒。
“那就行,”还没开吃,廖教授就喝到脸通红,他把杯子放在桌上,“看到你们都好好的,老师就满足啦。”
看到你们都好好的……
你们……
都好好的……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其他的东西在里头?
吃饭的全程,穆夕归都相当安静,动也不敢动一下,眼睛也不敢到处乱看,只盯着自己的碗和面前的菜。时不时看一眼廖教授,就已经是她今晚坐在这里最大的视线活动范围了。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她真的要待不下去了……
分手是自己提的,还是在陈昭至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有这样的前情提要,穆夕归见到陈昭至就觉得心虚,觉得很对不起他。
就是,莫名很怂。
感觉这顿饭有结束的意思,穆夕归轻轻站起身,外头坐着的人立马站起来让她出去。
总算解脱了。
气压低到穆夕归怀疑人生。
史上第一人,在厕所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双手撩着水往脸上泼,穆夕归清醒了不少,对,走出这道门,她依旧是自己熟悉的女王人设!
没错!输人不能输阵!
出洗手间的门,刚走出来两步,她脚步就顿住,而后迅速转身。
现在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打脸就是来得这么快。
“你站住,”倚在墙上的男人睨了她一眼,缓缓吸了口烟,低沉地问,“这么怕我?”
这可是他今晚和她说的第一句话啊。
也是八年来的第一句话。
也是……很耳熟的一句话。
确定关系的那天晚上,在学校附近公园的小亭子里,她把陈昭至压在椅子围栏上,调戏似的问他是不是害怕。
果然是,天道有轮回。
穆夕归闭了闭眼,转身,一点一点挪到他旁边,双手背在身后,乖乖巧巧的样子和陈昭至印象里的完全不一样。
“好巧。”她如是说道。
她走过来时,陈昭至就掐灭了烟,听到她这个回答,他勾了勾唇角:“嗯,是很巧。”
男人的声音好低,没有当年和她说话时的激昂和活跃,笑时也只是轻轻地一下,再也没有当年的开朗。
这时的气氛好像比饭桌上那会儿还尴尬。
穆夕归低着头,盯着他的脚发呆。
她现在就是无比希望,从天而降一道闪电把她劈死算了。
干净利索一了百了。
脑袋被人敲了下,穆夕归抬头,对上他黝黑的眼睛,听到他问:“你——好点没?”
穆夕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昨天的校友会,她喝了不少酒。
她摇了摇头,说了句“已经没事了”,又一次陷入寂静。
等等!
昨天的校友会上,白安安早都离场,罗妙一行宿舍妹子也没给她发消息,她醒来时在酒店,是谁把她送到酒店的?
穆夕归小心翼翼地抬头,缓缓问道:“昨天,是你……?”
他倒是没否认:“是我。”
穆夕归脱口而出:“谢谢你,麻烦了。”
男人凌厉的视线瞬间甩到她身上,盯了她很久,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唇线紧紧成一条直线:“你跟我,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