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目光一直追随他的白水莲双手绞得死紧,声音中透出惊疑不定。
韩穆破天荒地没有搭理她,而是转头向陈大夫嘱咐道:“瑶姨娘今后就歇在我屋内,你每日定时来替她把脉,一旦评估完药效就全力救治她。”
年轻医师赶忙低头行礼:“小人必当竭尽全力。”
韩穆点点头,一言不发地抱着苏景瑶向外走去。
此时苏景瑶在男人的臂弯内微微睁开眼,她下意识侧头看向屋内的清秀女子,正巧,白水莲清亮的眸子也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个之前还大方温柔、善解人意的白姑娘,此刻正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是一种犹如毒蛇一般,充满了憎恶和怨恨的眼神。
苏景瑶还来不及多想,就被抱出了屋子。
就在苏少爷松了一口气,以为终于能从这该死的回忆里脱身时,眼前却场景转换,头顶变成了玄色床帐,鼻端也闻到了淡淡的熏香。
这破回忆有完没完啊!苏景尧忍不住跳脚大骂,这女主的回忆比他小侄子拉的屎还长,真他娘的又臭又长。
药丸的威力貌似发作了,女主在床上翻来覆去,显然十分难受。此时屋外传来脚步声,有人低声道着万福,接着又有人绕过屏风进了卧房。
苏景瑶一听到声响,便艰难地坐起身,颤着手指撩开床帘,这才勉强看清了来人。
“将军!”她痛苦地喊着,“妾身不想待在这里,让妾身回去吧。”
一身藏青色绸缎长袍的韩穆绷着俊脸,动作却轻柔地扶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别闹,好好躺着。”
“不要!”苏景瑶难得地反抗了,她抖着酥软的嗓音哀求道,“妾身五年前欠你的,今日已经还清了吧。妾身只求将军能给我一个痛快,别再这样折磨我了!”
她此刻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包含在那颗药丸里的毒素,正在一点一滴瓦解自己的身体。
白水莲,韩穆,你们好狠。
韩穆紧锁浓眉,下午时陈医师把脉后坦言,苏景瑶的状况不太好,但为了观察药丸的副作用,目前还不能提供任何解毒方子。
“你……”韩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虽然憎恨苏景瑶之前的背叛,但眼下小女人如此痛苦的模样,又让他没来由地感到胸口发闷。
“瑶儿,从今往后,你欠我的就当还清了吧。”他将苏景瑶轻轻圈入怀里,难得放缓了语气,“我会好好待你的。”
然而苏景瑶的小手却抖抖索索摸上他的脸庞,女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将军,将军,为何突然灭灯?”
韩穆奇怪地瞥了一眼跳跃的烛光:“没灭灯。”
他脸上的小手猛然顿住了,苏景瑶沉默了好一阵,忽然全身发起抖来。
韩穆这才察觉到不妥,他一把抬起苏景瑶的脸蛋,盯着她毫无焦距的杏眼,失声惊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而冷眼旁观的苏大少再也忍不住了。
“卧槽尼滴玛啊!”
玉笙居内,春草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看着树底下的苏少爷在发了好一会儿呆后,忽然愤怒地大喊大叫起来,一边跳一边搜肠刮肚地骂人。
这是把娘胎里学的脏话都骂完了吧。春草摇摇头,心知她这是看到瞎眼的那一幕了。
女主被逼着试毒,结果被毒瞎了双眼,这段剧情可谓又雷又狗血,可谁让系统就偏爱这类虐文呢,没办法啊。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剧情啊!干嘛非把自己的女人送去试药?韩穆的菠萝脑壳被剪刀脚夹坏了吗!”苏景尧在院子里指天说地骂了老半天,喊得嗓子都冒烟了,“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春草,去给我倒杯水!”
春草从屋里拎了茶壶出来,一股脑递给他:“苏先生,虐文都是这样的啊,要是人人都讲道理那还是虐文吗?我说你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忘了自己的主要任务,虐一虐嘛,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啦。”
苏景尧差点被气晕过去:“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这样不行,绝对不行。”她在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把春草的眼睛都转花了,“我得想个法子,小爷可以做女人,但绝对不能当瞎子。”
第十一章
浅云阁内,王嬷嬷挪动着胖胖的身形,步履急促地进了屋。
正巧茴香撩起珠帘走了出来,王嬷嬷赶忙挨近了低声问道:“小姐醒了吗?”
茴香满面忧色:“醒了,但是不肯起来。”
王嬷嬷叹了口气:“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陈大夫来了,在外头等着要见小姐呢。”
“现在来还有什么用啊。”茴香小声嘀咕,“将军都说了不让那个女人试药。”
王嬷嬷赶紧抬手拍了她一下:“你浑说什么,还不快进去告诉小姐!”
白水莲听了丫鬟通报,沉默许久后才轻声道:“让陈大夫进来吧。”
茴香闻言赶紧放下轻纱床幔,过了不一会儿,一名身着青色布衣的男子便跟随王嬷嬷进了屋。
“白姑娘。”陈大夫正欲行礼,白水莲的声音便从帐内传出:“陈大夫,计划有变,这次恐怕要累你白忙一场了。”
陈大夫抬起头,那是一张年轻的脸庞,虽然相貌普通,但眼神中带着几分犀利。
“方才王嬷嬷同我讲了一二,恕在下斗胆多一句嘴,白姑娘现在就认定这事不成,为时尚早了吧。”
白水莲听了这话不禁失笑:“呵,难道陈大夫还有什么好办法不成?”
“内宅的事,在下恐怕无能为力。”陈大夫话音才落,就听到帐内的白水莲发出一声轻嗤。
但他不以为意,依旧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在下认为,在事情尚未尘埃落定之前,白姑娘大可不必现在就停手。”
王嬷嬷拧起眉头,忍不住插嘴道:“先生即拿不出主意,又让我家姑娘别停手,那到底是何意?”
年轻大夫微微一笑,直起身子道:“白姑娘想必也知道,陈某昔日因得罪了地方官,拿不到推荐,没法参加太医院的考核。若我当时同白姑娘一样的想法,那如今我恐怕还在老家行医,挣些微薄钱财,而不是同今日一样,能够出入大将军府了。”
茴香和王嬷嬷颇为吃惊地看向陈大夫,想不到这年轻医师看着沉稳谦逊,说出的话竟如此野心勃勃。
不过若不是他有这般野心,又哪敢帮着白水莲一起谋划将军夫人的位置呢?
陈医师见帐内的白水莲久久没有动静,便又加了一句:“陈某只会捣鼓几味药丸,至于这药丸进了谁的口,如何进的,那就是白姑娘该操心的事了。”
白水莲双眼一眨不眨地透过床帐,盯着貌似谦卑的年轻医师。良久后她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陈大夫先回去歇息吧,过两天我会差人来找你。”
陈大夫深深行了一礼:“姑娘想明白了就好,在下随时等候传唤。”
待茴香送人出门后,王嬷嬷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靠近床边低声道:“小姐,你还是打算那样做?”
“嬷嬷。”白水莲略显清冷的声音透过帐子穿了出来,“自我打定主意住进将军府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一个姑娘家在男人府上住了半年,哪怕我明天就搬出去,又有谁会信我的清白?还有哪家高门公子愿意娶我?”
王嬷嬷唉声叹气:“可是姑娘,若实在不行,咱们回老家也是可以的,欺凌我们家的那个恶官早被韩将军收拾了,我们不如回当地找个大户人家……”
白水莲嗓音却突兀地拔高:“嬷嬷!”
王嬷嬷被吓得立即噤声。
吼住了自小带大自己的嬷嬷,白水莲面上却也显出一丝不忍,她又放缓语气道:“嬷嬷,见识了都城的繁华,你当真愿意回那个小地方?住过了将军府,你真能随我嫁入那市井乡绅之家?”
老家的乡绅也没甚不好的,可这话王嬷嬷却不敢再提。
白水莲见她虽然沉默,眼神却是闪烁,便继续缓声劝道:“更何况,弟弟一直在老家苦读,若是来年他能中个举人,再有个将军姐夫,我白家还怕摆脱不了商户的地位吗?还是嬷嬷觉得,我就该老老实实守着几间铺子,子子孙孙都低人一等吗?”
王嬷嬷终于被她说服,低下头附和道:“小姐想怎么做,老奴听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