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番外(39)

他难得忍俊不禁一次,父亲却不喜欢,见他笑便敛了笑,取而代之的是遭到讥诮和冒犯的愠怒。

比他母亲要精明太多的继母连忙岔开话题,缓和气氛。他弟弟也惟恐丢了即将到手的名额,连说他们的父亲喝醉了。

他也觉得如此喜怒形于色的父亲喝醉了,连表面上的和乐融融都无力维持的家庭时光该结束了。

继母和弟弟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母子二人一个亲自为他取来外套,一个安排司机送他回去,携管家送他出门。

秋光已过半,夜晚的风渗出丝丝凉意。从父亲家里出来,被夜风一吹忽觉头脑发胀。他的酒量没有这么浅,怕是头痛症要犯了。

果然车开到半路头就疼上了,他瞥了一眼继母为他安排的司机,没有去拿衣兜里的止痛药。

说出来可能会被为路希抱不平的池洋指着鼻子骂活该,这种被医生排除了创伤后迟发性后遗症的疼痛,每一次发作都会牵扯到他辜负的人。不是因为想起他忽然疼痛难忍,就是在难忍的疼痛里想起他。

记忆里恬淡的眉眼;温软的声音和笑容;比之还要温软的安抚信息素,幻化成了惩戒之手,揪扯他的脑神经,剖挖他的心脏,将失去造成的空洞翻出来,再从空洞中生出更多疼痛。

他能做的只有承受和忍耐,再如何强势自我他也明白,世界不会围着他一个人转。不能他觉得痛苦就无视他人的意愿,把那个可能治愈这种痛苦的人找回来。

他怕路希恨他,怕他用那双红了眼尾,蒙上一层薄雾,便叫人锥心刺骨的眼睛问他:您的痛苦我来治愈,我的痛苦谁来治愈?先生,我也会痛啊,我痛的时候您在做什么?

他在做什么?他什么也没做。那时眼睁睁的看着他痛,现在又凭什么要求他回来?

杜君浩咬住牙关,挨过那阵骤然加剧的激痛,冷汗涔涔的吐出一口气,再提起一口气,迈下车子,身形脚步一如往常的挺拔稳健。

街灯的光线不够明亮,恰好掩去了他头上的冷汗和难看的脸色,司机什么也没发现。

夜更深了,也更凉了。有人轻轻推开房门,踩着比小猫还要轻的脚步走进来,在床畔坐了下来。那动作也很轻,就像随风飘下的花瓣缓缓落在狮子的鼻尖上。

杜君浩还没有睡着,但也不完全清醒。因为做过抗药训练,他不得不服用双倍量的止痛药来镇痛。不知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服药前喝过酒的关系,现在头脑昏沉,看东西也是模糊的。但他知道来人是谁,他闻到了熟悉且渴望的茉莉香气。

“你怎么……”他想问你怎么回来了,又怕对方误会,以为自己不愿他回来,没再说下去。

“我听他们说您身体不舒服,回来看看有什么能帮您的。”路希似乎听出了他想问什么,回答声里含着担忧,说话间便伸手过去帮想要坐起来的杜君浩按摩起了头部,“放松,睡一觉就没事了。”

微凉柔软的指腹落在钝痛的太阳穴上,疼痛就缓解了一半,余下那些被静静弥散的安抚信息素排开了。

杜君浩想说:回来了就不要走了,我没有另请管家,戒指也还留着。如果你不喜欢那个款式,我们可以一起去选新的。留下来吧,这次都依你。

可他不知道路希还愿不愿意回到他身边,他不确定路希心里牵挂的人是现在的杜君浩,还是那个会在他委屈难过时把他拥进怀里安慰,可以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杜君浩。

现在这个杜君浩,在他一夜醒来发现爱人不见了忐忑无措时消失了近一个月的杜君浩,在他被各种不好的猜想纠缠时妄图用一枚戒指收拾残局的杜君浩,眼睁睁看着他死心离开什么也没做的杜君浩,要凭借什么去说那些挽留的话?他有这样的资格吗?

难道真的要挟恩图报?还是向他坦承,我固执,愚蠢,自以为是,我犯了自以为一生不会再犯的错误?他可以坦承,可以忏悔,可路希又凭什么原谅他?如果路希根本是所爱非人,他又有什么资本去挽留他?

“先生,不要胡思乱想了,睡吧,好好睡一觉。”柔和的话语伴随着更多的安抚信息素缓缓落下,梳理着杜君浩纷杂的思绪,“我在这里,不会让您一个人痛了,安心睡吧。”

带有承诺意味的安抚起了作用,唤出了沉沉的睡意。

杜君浩在最后一点朦胧的意识里呢喃道:“路希……”

路希温声应道:“我在,我会留在这里陪着先生。”

杜君浩终于安下心来,沉入了茉莉香气凝华的软羽里。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哎,看样子不用路希出手,君浩自己就能把自己虐死。心思太重的人捞不着安生日子,还是做个沙雕比较幸福,对吧?

狗熊:看我干嘛?

亲妈:随便看看。

狗熊:随便看看你怎么不看白鹭?怎么不看白鹭家的小白脸?怎么不看老鹿?干嘛单看我一个?你说,你几个意思?

破鸟:我不沙雕。

刘医生:我不是他家的!

破鸟:宝贝儿,你不该先否定小白脸这个贬义的称谓吗?

刘医生:不许这么叫我!

破鸟:宝贝儿宝贝儿宝贝儿……

狗熊:你们两口子一边腻歪去,那个女人,你别抱着胳膊看热闹,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单看我一个?

妖孽:因为你个子高,块头大,长得帅,行了跟我回家吧,别让这群损货拿你逗乐子了。

狗熊:……

第44章

当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面对被美梦衬托的更显残忍的现实,究竟是何心情?

在路希讲起年少的经历时,在将路希拥进怀里,疼惜着那个只能借由柜子里的一个梦与亡父重逢的小beta时,杜君浩只能凭借想象去感受路希那时的失落和难过。

此时此刻,一梦初醒的他,面对着秋晨的微凉,空荡的床畔,没有可治愈疼痛的温暖香气更遍寻不到他的房间,亲身体会到了由渴望编织的梦境被现实碾碎后的感受。

不只是失落难过而已,因为这样的境地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伴随失落难过而来的还有自责与懊悔。这些情绪融合在一起,凝结成了切实的痛。它们从内心深处的空洞里涌出来,蔓延至四肢百骸,用疼痛反反复复的提醒他,他因为自己的固执和自以为是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平素内敛自持的alpha赤脚站在房间里,身后是挡住了阳光的窗帘,脸上是昏暗也无从遮掩的痛苦。

他再也无法用任何借口,任何理由,去解释那一瞬瞬不由自主的怔楞了。那根本不是什么习惯被打破造成的,他是在想念离开的人。

那人打开房门时弯起的眉眼;他身上恬淡温暖的香气;他靠在自己怀里小睡时散落下来的发丝;他逆着人群走向自己的身影;他挽住自己的手,告诉他不要害怕,我们回家……

杜君浩终于抛开了理性和成见制定的不能如何,应该如何,就像挣脱了束缚在灵魂上的桎梏,将很久之前便被禁锢住的那部分自己解救了出来。

他终于不必再自欺欺人,终于可以将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感情释放出来,向自己向之前极力否认的事实坦承——他想念他,渴望他,他想要他回来,他其实从来不想放他走,他其实早在这段感情开始之前就动心了。

一直以来他都嫌恶omega的脆弱敏感,在他的固有认知里那不是错,但会引起很多麻烦。然而在路希被初次见面的池洋吓到,向他寻求保护时,他并没有推开他。在路希被特殊发情期搅扰的心绪不宁,害怕影响到他被赶走时,他主动找他谈心,陪他吃烤焦的蛋糕。在路希为管家退休躲在阁楼里偷偷难过时,以为自己早在很久之前便失去了对omega抱有怜惜之情的他,主动放出安抚信息素,拂去了茉莉花瓣上的珠露。在路希因为喂食流浪猫被小混混骚扰意外受伤之后,喜欢安静的他直接将那些吵闹的小东西请进了家里。

他不是迟钝,而是刻意忽略了这些深思起来便会成为依据的举动。

如今想来真是愚蠢,自欺欺人是多么徒劳无益的事啊?他竟然现在才醒悟。

会不会太迟了?已经死心离开的人还愿意接受他吗?他会相信失忆只是一个契机,拥有完整记忆的杜君浩早在那之前就把他放在心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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