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道：“那孩子不卑不亢，就是应龙神君将睡将醒，也未显出惧色。如若换上其他家的孩子，恐怕早就哭将出来……”
见天后眉头微蹙，静静听着并未打断，烟火继续说道：“按天后指令，每隔三五日送一回饭，也不见他脸上有些怨怼的神情……”
啪！
团扇敲在梳妆桌上，震裂了桌面上的铜镜。
铜镜倒将下来，眼看要砸在那凤簪之上，烟火忙伸手去护。
铜镜砸到烟火手上，血珠冒了出来。
天后未分出半点儿注意，自然的起身，留烟火一个人打扫。
烟火愣了愣，忍着手上的疼，收拾了那残破的铜镜。
烟火本是火神一族后人。
若留在族内，断也不是端茶倒水伺候旁人的命。
了她年少时，便听说许多和天后有关的传说。在她心中，总觉得天后是那可怜之人。天帝本就心有所属，为了家族联姻不得不娶天后为枕边人。
烟火虽没谈过恋爱，可也自觉能理解天后的心中的痛，于是愿意陪天后来天界服侍。
此前，无论天后有何指令，她都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得替天后完成。
天后视她为最亲近的人，她也自觉自己担得起这层关系。
可是见着手上用出的血珠，再想到天牢里，那少年纯净如水的脸。
烟火第一次觉得动摇了。
天后真的是那个，一心一意为了爱情，纵使被辜负也无怨无悔的人吗？
烟火整理好铜镜，为天后泡了杯茶递了过去。
她并掩饰去手背上的血痕。
其实她心中还隐隐有一丝希望。
天后显然看到了那血痕，只是并未提及。
烟火看着天后带着几分讥讽的，冷声道：“想来那孩子也应不好控制……魔族那边儿怎么样？”
天后接过茶杯。
烟火缓缓的收回了流血的手，放在身后不再拿出。
如若再明显些，怕只会自取其辱。
“已经找到了魔族的眼线。是玄色宫那边的一个玄女。关了三日不肯合作，已经除掉了。现在派了火族的人，化成她的模样，给南明月回了话。南明月以为那孩子已在天帝身边了。”
“行了下去吧。”天后缓缓饮茶，不再说话。
烟火躬身施礼离开。
走到大殿门口时，回头望向正坐殿中的天后。
那殿上的冷酷的女人，还是当年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火族第一率性美人——火玲珑吗？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地牢里更是光线昏暗。几乎分辨不出除了黑暗，还有什么颜色。
小南兮耳边，是粗大的喘息声。
那声音极致痛苦，仿佛发出声音的人，或者什么东西，正在死亡面前一次次的挣扎。
也许天帝治理六界，实在治理的太好。小南兮所在的一层天牢中，并无囚犯。
小南兮在这天牢之中也算自由。
他也曾试着寻找发出声音的位置。
可是寻来寻去，只有一面有些残破的墙。
至于墙下面有些什么，小南兮便不得而知了。
“爹爹，是你吗？”小南兮思来想去，觉得这面墙下，最有可能关的就是自己爹爹。
于是再一次听到叹息后，他连忙跑到墙角，轻声问道。
那叹息声一下子就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一个少年，带着几分怒气的低吼：“乱认什么爹？”
“原来是哥哥呀！”小南兮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他身上穿着湛蓝色的长袍，上面用银丝线绣着魔域的山。可已经许久没换，就是他再爱惜，也已经沾了些尘土，破旧了许多。
从那之后，小南兮在这天牢里，便有了一个伴儿。
就是被关在这面墙下的小哥哥。
小哥哥许是，关在这墙下太久了，什么都不知道。
玄色宫的招考，六界称赞的十大玄色，还有凡间宁城前漂亮的海……
小南兮把自己知道的，都说给墙下的小哥哥听。
小哥哥有的时候会插嘴问上两句，但更多的时候是沉默。
偶尔安静的时候，小哥哥会突然说一句：“我早知道，他治理这六界才是最好的。”
南兮知道小哥哥说的那个人是天帝。
可是小哥哥和天帝之间有什么纠葛，他从未问过。
他虽然还小，可是也能觉察到，说起那些小哥哥会很痛苦的。
***
小南兮是在那个，可以透亮的窗户前，见到神树府上的那个小女孩儿的。
小女孩儿说第二天要给自己送桃子。
于是第二天，小南兮就一直在等。
等太阳升上天空，等太阳缓缓落下。
小南兮明明告诉自己，这天上的人，怕都是会骗人的。
那个姐姐，说第二天会来看自己，可却再也没来过。
这个小女孩儿，也一定忘记了她说过的话。
可是心里的期盼，是骗不了人的。
小南兮明明嘴上说了不去看，还是一次次的，假装不经意的跑到那窗子前，望上一眼。
没有人。
依旧没有人。
小南兮背靠着石墙，坐在那熹微的光下，一脸的落寞。
深陷着过往回忆中的，看客的南木，疼惜地坐在他身旁。
虽然他看不见自己，也感受不到自己。
可她仍想陪着小小的他。
让他不那么孤单。
***
小南木好不容易熬到了，爹爹带领众神君出了玄色宫大殿。
刚想往回跑，又被当神君的哥哥姐姐们拉着，去查看玄色宫树木的长势。
许是小南木最近太沉迷于种树，都没怎么陪这些哥哥姐姐们玩。
这回逮到她，哥哥姐姐们抢着抱，整个儿查看的过程，连地都没让她下。
等南木小神君被放回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
莲花推门进来叫她吃饭。
屋里没人，四下巡视一圈，都没见找小南木。
向外望去，就见南木小神君，小小的人儿，背着那一篓的桃子，正往外跑呢。
看来今天不让她去探查一番，她是不会罢休的。
莲花转身回了厨房。
命人把吃食热好，等小神君回来再端给她。
***
望着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路。南木小神君，跑的速度越来越慢。
毕竟她年纪还小，又大半日没有进食，这会儿体力有些不济。
天帝伯伯，怎么把天牢修的那么远呢？
这抱怨还没出口，啪嗒，小南木摔倒在地上。
果然是不可以随便，枉议天帝的。
柔软多汁的桃子，咕噜噜的从篓子里滚了出来。
小南木一双明丽的眼睛，满是震惊。
她顾不上身上的疼，连忙去检查些桃子。
偏偏这些桃子都是大而多汁，个个儿都成熟透了。
这样一摔，每一个都磕出了伤，有的甚至摔烂了大半。
夕阳最后的绚烂，已经沉入天际。
小南木的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噜咕噜直叫。
手中的桃子虽都磕破了，却发出甜丝丝的香气。
小南木一步一步的往天牢走。
这样的夜，让天牢显得格外可怕。
可小南木满心都是桃子被磕伤了的难过。连天牢恐怖的氛围，都没有察觉。
***
小南兮坐在天窗下，等到日头渐渐落去，只剩下一片黑暗。
在天牢里待久了，眼睛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便也能分清了眼前的事物。
他心中是说不出的失望。
失望那个笑眯眯的小女孩儿，说过来看自己，却没有信守诺言。
小南兮翻了个身，就见一只拿着桃子的胖乎乎的手，从天窗外伸了进来。
南木司树，所以这是噬灵树的木窗，根本拦不住她。
小南兮抬头望去。
接着，就是那张可爱的脸。
此刻，眼中正挂满着委屈，“小哥哥，桃子都摔烂了，你还要吗？”
就这么一句话，让这一整天的等待和失望，都没了踪影。
小南兮站起身，接过那摔烂了大半的桃子。
月光初升，映衬在南木头上的花簪子上，在少年脸上掷下一片剪影。
小南木向小哥哥望去。
月的清辉，打在那双漂亮的眸子上，宛若最璀璨的银河，溅出星辉。
第54章 留存镜
清晨的太阳刚刚露了个头。
屋里还没有莲花叫早的声音。
小南木就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她把腰板挺得直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