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羞耻交加,肖桃玉好一阵头晕目眩,竟是脚下虚浮,有些站不稳了似的:“对不、对不住,我也不知为何……”
不知什么?
不知为何忍不住偷看那一眼吗!
自衿清贵的仙门弟子急红了脸,她又要给人道歉,又要解释,一时恼得舌头直打结儿:“我……我来这,是想和你一起沐浴……”
顾沉殊:“……”
肖桃玉:“……我不是这个意思。”
肖桃玉蓦地就想起今日青年说的那句话——“那些老色鬼偷看美人沐浴,都罪无可恕,荒谬无耻”。
秉玉掌门首徒,清高自持,素来端正,修得又是断情除欲的心法,活脱脱是“禁欲”两个字的化身,然而,今日脑中一晃都能有响儿,全都是浆糊!
兵荒马乱之中,她心下暗骂了自己无数次“无耻之辈”。
“顾公子!”肖桃玉百年难得一见的,白皙俏脸缓缓涨得更红,颇有与枝头樱桃媲美的架势,连耳尖都重重染上几层绯红,再也无法清醒的组织语言了,“我真不是老色鬼,只是碰巧撞见了你。”
顾沉殊眼看她羞得快要钻进地缝儿,失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也怪我,一时贪凉,直接在此沐浴,冲撞了姑娘。”这声音温润文雅,轻缓如云,很是好听。
那人似乎并未因此误会自己,肖桃玉心头稍稍一松,浑身紧绷着喘出了一口打颤的气儿,她不知为何,身子突然虚得厉害,有种难以言说的躁动,犹如一头小鹿,横冲直撞,险些破开她这清寡的心脏跳出来。
……好奇怪。
熟虾一般的她勉强抬了抬头,悄悄窥人一眼。
谁知这一看就更要命了。
男子发梢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玲珑剔透,梅香浅淡。尤其是他被溪水洇湿的眉睫,更加显得犹似墨染,分外清晰,一双揉碎星光似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的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俯首看她。
薄厚相宜的唇,正半张着,像是色彩尚未浓稠的梅花花瓣,惑人难当,只听他低低沉沉唤了一声:“肖姑娘……?”
她双腿顿时一软。
滴答,滴答。
肖桃玉僵硬在半空的手,似是让什么温热的东西砸中,她垂首一看,洁白细腻的腕间竟是落着两滴酡红,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她讷讷抬手探到了鼻下,果不其然的摸到了一把温热鲜血。
顾沉殊:“……”
肖桃玉:“???”
我……
我死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颜值担当——
拂梅门二公子已上线。
【肖桃玉】已进入直播间。
【肖桃玉】送出火箭炮。
☆、花妖
“我、我竟然——”
肖桃玉的手抖如筛糠,好似羞愤到了极致,只差咬碎银牙,惊愕道:“……流鼻血了?”她脸皮薄,又一向自持,鲜少在人面前失态,如今可谓是一点也不体面,甚至称得上丢人了。
这厢正是兵荒马乱,便见一块素雅锦帕递至眼前。
顾沉殊瞧着细细发颤之人,平静而又温和地说道:“无妨,姑娘先擦一擦。”
肖桃玉前所未有的困窘难堪,一个劲儿向后退步:“不可,会……蹭脏了公子的手帕。”
拂梅门二公子同传言一般温文儒雅,他不慌不乱的,轻轻扶住了那身形不稳之人,凑近缓声道:“一块帕子罢了,哪能看你满脸是血?”
“瞧你动作不便,若不嫌弃,在下代劳。”
那阵犹如烟云薄雾似的香气离得太近,肖桃玉脸红到了耳朵根儿,脑仁禁不住嗡嗡乱响,眼睁睁看着那人一张俊颜缓缓凑近。
她猛然一怔,瞳孔微缩:“沉……”
心中最晦涩而深藏的记忆,终于不可收拾的翻涌而出。
这情形和几年前的一幕,跋山涉水的越过了时空,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脏死了,别碍着本公子的眼。”
——“快过来,擦擦干净!别动,再动我就走了,不管你了。”
那时的少年尚且带着独有的飞扬骄矜,不由分说的便用那价值不菲的名贵帕子,一把糊住了她满是血污、甚至难辨真容的脸,手上动作毫不轻柔,近乎粗暴的,替她擦了个干干净净,而后才无不讥嘲的点评道:“像一只没人要的野猫。”
彼时的肖桃玉年不过十四,身负重伤,动弹不能,高烧不止的身子滚烫骇人,只悠悠吊着一口气儿,随时会咽下的模样,不就是个浑身脏污的小野猫么?
她猩红着双眸,故作凶狠的对少年道:“滚。”
而今,肖桃玉明澈眼眸早已褪去了那过度的机警和仓惶,唯有一片苍山明月般的寒凉冷淡。
许是羞赧惊怒,许是其他复杂感情一并掺杂,她眼周都染着胭脂一般的薄红,似是出尘避世的仙子误入红尘温柔乡,惊慌失措时的俏丽模样。
“……哥哥,咳咳咳,”她自知失态,胡扯一句,“沉殊公子。”
顾沉殊微微出神,旋即笑道:“肖姑娘想如何称呼我都可。”
“是我失态,多谢你,还有你的帕子。”
“噗……肖姑娘不必客气。”
“我也不是故意看你沐浴的,我是……是……”
“嗯,我知道。”
较之以前,他爱笑了不少。
这两回相见,无论哪次,他都笑意盈盈,分外温柔。
“肖姑娘所修心法,想必需要清心寡欲、摒情除欲吧?”为了防止那人尴尬,他暗暗背了手去,将已染脏的帕子悄然敛入袖中。
肖桃玉僵硬如熟虾,她已然做好了被人兴师问罪的准备:“是。”
“那也不足为奇了。”顾沉殊笑道,“此地百花争艳,不少花妖在此修行,轻浮淫-乱,渐渐成了气候,便常引修士之血液精气用以炼法,想来姑娘也是无意中了花妖之计。两厢力法相冲,身子难免会感到不适。”
不下山亲历,还真就不知自己孤陋寡闻,她怔忡片晌,委实有些想不通:“那……”
既然此地有那么多乌七八糟的花妖修行,为何他又能心安理得在此沐浴,就不怕让妖孽暗算么?拂梅门的确不如秉玉仙山规矩多,不许断绝情爱,但到底也是修行门派,总是和妖物相冲的,顾沉殊如此八风不动,要么是因为他的力量足够与妖孽抗衡,要么因为他也是……这不可能!
然而就在此时,忽地浓烟四起,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近在咫尺的景象都全然消失不见了,唯有白茫茫的一片。
一个诡异而扭曲的女声已经回答了她——
“哎呀呀,你们这么自信是要作甚?还真以为能逃脱我的手掌心儿不成?花妖性-淫,你的清气与媚骨花粉相克,那位俊俏小公子亦是如此,否则怎会急着沐浴更衣?你们如今,可都是一样的燥热难当啊。嘻嘻……谁也逃不掉……”
“谁!?”她扬眉清喝一声。
浓稠白雾之间,那女子笑得猖狂,继续道:“有没有感觉很难受?你的小顾公子和你一样哦……所以,你说他急着下水去做什么?”
“你住口!”
肖桃玉虽对此事不解,但此妖言辞轻佻放浪,声音阴阳怪气,几乎是下意识的便觉着不对劲,或许不单单是沐浴那么简单。
原本被鼻血给转移了注意力,羞愤之下,方才也不觉得有多难耐,经过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一说,肖桃玉蓦地发觉她双手使不上力,脚下如踩棉絮,脸颊亦是滚烫,陌生而怪异的感觉顺着脊梁骨蹿了上来,她几乎是打了个激灵。
……惶恐不安。
“肖桃玉。”
温润平和,是顾沉殊的声音,他低低的、温柔的又唤了一次:“桃玉。”
肖桃玉来不及细想这忽然亲昵的称呼是怎么一回事,眼下迷雾重重,还是不要走散为好,可谁知她一开口声音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清冷疏离,竟软如春水,带着撒娇的意味,脱口而出便是一句:“沉殊哥哥。”
话音甫落,她如遭雷击,忙捂住了嘴。
为……为何会如此?
她为何不受控,仙术受困,怎的连行为举止也……?也如此怪异,肖桃玉这辈子都没撒过娇讨过巧,也一贯不喜欢刻意捏着女儿家的柔软嗓音讲话,而此刻却宛如意乱情迷之际的呢喃,着实令她难以接受!
第一仙门弟子快要裂开了,她竟然被几只小小花妖如此捉弄!就在那一须臾,肖桃玉终于知道为何那青年说此地人迹罕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