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秋时从她手中轻轻抽走手机:“借我。”
池幸:“做什么?”
原秋时退出游戏:“把你的紧急联系人设置成我……”
他停手了。
“……我以为紧急联系人会是常小雁,”原秋时笑笑,“怎么是周莽?”
他直视池幸眼睛:“我改了啊。”
池幸把手机拿回来:“不用。我已经记住你的号码了。”
原秋时微微眯眼:池幸油滑,但油滑得可爱,让人生出挑战欲。
“谁改的?”他问了个太冒进的问题,“你?常小雁?还是……周莽?”
池幸不答,只是笑。
副导演在一旁喊原秋时,池幸借机把他推走。
墙角另一侧,颜砚刚刚接完陈洛阳的电话。
她迅速拨给经纪人:“你听过‘大地震颤’吗?”
经纪人正在吃饭,含糊回答:“知道,江路他们筹备的新片子,保密做得挺好,编剧和主演都不知道是谁。”
颜砚:“制片有江路?导演是谁?”
经纪人笑:“哎呀……”
颜砚冷笑:“江路制片,那导演必定是裴瑗了。”
经纪人:“颜砚,陈总跟裴瑗现在没任何关系,你不必……”
他讲了一堆,颜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把散发别到耳后,轻声道:“你认识裴瑗身边的人吗?”
这一天晚上,离开片场已是九点。好在今天拍戏的地方距离光彩剧院很近,麦子最近很友善,会给池幸安排单独的讲戏时间,而且总是顺着池幸的安排来。
“池幸,你有冲劲,但……”麦子今夜没有讲戏,他微微皱眉,吐出一口烟,“但人最忌不自量力。你不能什么都要。”
此时两人正坐在空无一人的剧院舞台上。送池幸过来的仍然是周莽,他忠实履行保镖的职责,站在舞台下,偷偷竖起耳朵。
正翻动剧本的手停了。池幸心头掠过一种突然的不安。
“这个圈子里很少秘密,尤其是剧组和剧组之间,只要有心人一问,破绽很容易找。”麦子说,“不过裴瑗和陈洛阳都不喜欢听闲话,他们身边也很少念叨闲话的人。”
池幸背脊窜起一股寒意:“老师……”
“很巧,灿烂甜蜜的编剧是我的学生。”麦子说。
池幸肩膀塌了下来。
“为什么呢?我不明白。你不是傻子,你不会不知道裴瑗和陈洛阳之间的关系。”麦子笑道,“野心那么大,有时候不是好事。”
“……我和峰川签了二十年的长约。”池幸说,“这是一次赌注。”
连麦子也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20年?你们怎么分成?”
等池幸细细说完,麦子竟笑了:“你才拿四成?那你整个宣传营销团队,是谁养?”
池幸:“我。”
麦子长声大笑:“我日。林述川牛啊,真他妈牛。”
他把烟头按进灭烟器:“不过你应该已经有了离开峰川的实力,我是说在资金上和名气上。”
麦子太抬举她了。池幸摇摇头。
她是近两年才在屏幕上红起来的,因为《家事》里演了一个张扬跋扈、令人憎恶的角色。此后林述川给她找的大部分剧本也都是同类型的角色,要不是常小雁竭力给她开拓电影市场的机会,她已经成为了恶毒女二号专业户。
这不是池幸想要的。
但,林述川偏偏就要这样控制她。
“一年有百二十万吧?”麦子问。
池幸点头。
麦子:“不行,峰川这合约……还是苛刻了。”
池幸微微笑道:“其实已经很多了,和普通人比起来。”
“你是普通人么?”麦子笑,“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北京有房子?有生意?”
“没有。”池幸不愿多说,“我家比较偏,县城里。”
麦子便没有多问。周莽听得认真,也很困惑。一年收入百二十万的池幸,为什么会租住在一个这么小的房子里。她完全有能力住更好的地方。但是就连常小雁也不知道这些钱她到底用在了哪里。
麦子又说:“理解你的迫切,但是真的很难瞒。而且和裴瑗相比,陈洛阳才是最难解决……”
话音未落,剧场的门忽然被推开。
裴瑗大步走进来,携带着深秋的寒意。她在舞台下笔直站着,一串车钥匙在指尖打转,表情冷峻麻木。
“你接了陈洛阳的戏?”她问池幸。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是下周入V!
这个文真的蛮短,不到20万字哈哈哈哈~
第14章 孙涓涓(1)
池幸胸口狠狠一揪,满头满脸热起来,因为羞愧。
但她深深呼吸,把微冷的、充斥二手烟气味的空气收进肺部,奇异地冷静下来。
她没有什么可恐惧和紧张的。
既然决定骗人,那就该知道总会有这样一天。她是被选择的,被抛弃也很正常。可替代自己的演员在圈子里实在太多太多了——但她立刻想起林述川曾说过,裴瑗她们认为,她最合适。
“……可以给我一个解释情况的机会吗?”池幸跳下舞台,与裴瑗面对面。她竭尽全力诚恳、坦白,想让裴瑗相信站在她面前的女人实在有苦衷、有难处。
裴瑗“哈”地一笑:“看来你知道我跟陈洛阳的关系。”
麦子不抽烟了,抓抓自己光溜溜的头皮,像起哄的观众:“解释解释呗。”
裴瑗:“她这样的人我看得多了。我在柏林拿了个奖,《大地震颤》又是你写的,多香一块肉,现成的,谁不想要?”
她站在池幸面前,却完全不看她,用“她”来指代。池幸知道裴瑗是真的生气,她正想说话,麦子又开口了。
“我想听解释。”他总是笑嘻嘻,“池幸牙尖嘴利,怼人厉害,我想听听她会怎么解释。”
池幸立刻抓住麦子给她的机会,在裴瑗再一次拒绝之前飞快地说:“我确实想拍这部电影,但我在答应之前并不知道导演是你,也不知道编剧是麦子。”
麦子插嘴:“这个我可以作证。她要是知道我是编剧,绝对不会说我……是网络上的废话。”他乐得拍膝盖,哈哈大笑。
“接触《大地震颤》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一份一万多字的剧本大纲。甚至大纲的内容跟目前的成稿也有很大区别。”池幸接着说,“导演,我想拍这个电影,是因为我想演赵英梅。”
“谁不想演赵英梅?”裴瑗仍是冷笑,“这个人物谁演都出彩,人物设计得这么好,只有傻子才看不出她的价值。”
麦子又笑。
池幸:“她让我想起我的母亲。她和赵英梅很像,普普通通的家庭妇女,突然兴起,跑去学了国标舞。”
在说出下面这句话时,池幸迟疑了一瞬间。在这一刻,她完全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剧场里唯一一个与她有联系,并且潜意识明白“他会保护我”的人。
周莽正看着她,专注、炽热。
池幸冷静了。
“她爱上了教她跳舞的那个男人。”
孙涓涓没有嫁给池荣之前,在县城里已经很有名。
她是照相馆里冲印照片的员工,小小的相馆橱窗里都是孙涓涓的照片,画着美丽的妆,穿着美丽的裙子。
曾有人趁夜砸碎橱窗玻璃,偷走孙涓涓的照片。这不是可耻的事情,是一种荣誉:身为一个男人,能短暂地占有县城里最好看女人的两张照片,足以让他在酒桌饭局里吹嘘好几年。
池荣那时候已经是出名的混混,净干偷鸡摸狗的事情,满大街撩漂亮姑娘裙子,人够狠够恶,谁都不愿意惹。
那年孙涓涓二十多岁,同县城中学的一个数学老师谈恋爱。她总坐在老师的自行车后座,迎着阳光笑,光洁手臂把数学老师的腰搂得死紧,春风里裙摆翻飞。
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半年后孙涓涓和数学老师分手。听人说那男的喝醉酒,边哭边嚎啕:我没用,我没保住她。
很快,孙涓涓和池荣结婚了,她像死人一样坐在婚床上,任喜婆往身上泼廉价的糖果和花生瓜子。
她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池幸的名字是孙涓涓起的。若是按池荣家家谱,女孩儿没有正式名字,她应该叫池盼娣。
为了池幸这个名字,孙涓涓被池荣打过几次。她怎么都不肯松口,逼得池荣屈服,认了“幸”字。
池幸小时候也不晓得什么是幸福,爸爸和妈妈不打架就行了。孙涓涓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但她娇小、瘦弱,池荣对她挥手,她没法招架。有时候亮出菜刀棍棒,整条街都能听见孙涓涓的哭叫和池幸的嚎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