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天衡往口里灌下一口酒,一脚踢开眼前可怜巴巴的时落:“小杂种,别这里碍眼,快去给买酒。”
小杂种这三个字像骨刺般硬硬地插入时落的心房,时落慢慢地起身,自己就是个小杂种,从来不是眼前人的孩子。相比眼前这个让自己买酒的“爸爸”,他更加怨恨那个令人厌恶的母亲。
时落一瘸一拐地走出门去,望着蔚蓝的天空,脸颊满是苦笑:“也许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不值得任何人付出。”
那个每天很是和蔼可亲的父亲飘然回到自己的眼前,笑着说道:“小落,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呢!”
“小落,如果你这次在班里考到第十名的话,我周末带你去游乐园,去坐那个旋转木马。”
“小落,这是爸爸送给你八岁的礼物,你最喜欢的玩具,变形金刚-大黄蜂。”
“小落,你好好在待在学校,不许与同学打架了,等我晚上回来带你去吃大餐了。”
“小落,你发烧了,走,上车,爸爸带你去医院。”
“小落,不要怪你妈妈哦,你妈妈只是还没好怎么与你相处,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
可是这一切在时落十四岁的时候,这一切都被化作泡影,元凶就是自己的母亲,顾初雪。
那时光里的一点温情
也是时落讨厌顾挽歌的原因,因为时落他的母亲,所以他讨厌一切顾姓,已至于时落这一生从未与顾姓之人青眼过。
那一年,2011年,时落十四岁,那深渊渐渐吞噬他,他也在深渊的边沿徒步行走。
那一年,陆谨十九岁,陆文夕死去的第三年,他考上洛河大学。
时落想起自己的母亲,顾初雪。他想着,自己的母亲该是什么样的人呢?上世纪的闺家大小姐,这个世纪长不大的小女孩。
如今他再想起,也许是经历这几年社会毒打,怨恨少了许多,倒满是苦涩。
时落后来才明白,儿时父母的吵闹,他以为受害者是沉默少语的母亲,原来长大之后才懂得那么多次吵闹的受害者是自己的父亲。
时落想起自己儿时的画面,他好像明白,自己的母亲顾初雪从未对自己父亲是时天衡有过爱情,而自己的父亲却对母亲爱之入髓,偏执入骨。
他记得自己母亲的模样,素雅恬静,气质幽若,气质清冷且客气,可是对于家人的客气,是一种距离,也是一种伤害。
时落与母亲向来不是那么亲切,母亲对他自己眼中既无半分喜爱,那就更不会有温情可言,仿佛自己是一位客人,也许是母亲从未把自己当作家人。
时落记得儿时当祖母带礼物来时,只要是关于母亲的礼物,母亲都会一一退回或者下次来的时候换算同等价值的东西归还自己的祖母,母亲对于父亲的礼物也不外如是。
母亲给予他唯一一次的温暖的就是儿时的那次发烧,自己昏倒在家门前。
在时落十岁那年,那日瓢泼大雨下了哪天,时落的爸爸告诉他下午放学时会来接他的,那是那天时落的父亲有着事情急着处理,而且那学校也要锁门。
时落头顶倾盆大鱼跑着回家,虽然是大雨淋身,但是时落满是喜悦。
等他敲门时,却是倒在门外。顾初雪走出房门时,轻轻抱住时落的身躯,褪下他身上衣服,两人额头相对,一秒钟之后,她用着亲昵的口吻低吟道:“发烧了哦!”
顾初雪端来一盆温水,沾湿毛巾,她抬手轻轻地擦拭时落的手部,身躯,足部,毛巾轻摆两次,随后盖上被子。一会之后,她端来一杯感冒颗粒,热气升腾,看不清顾初雪的神情。
她坐在时落的床前,抬手抚过时落的眉眼,随后是鼻尖,嘴巴,呢喃道:“阿远,他真的像极了你。”
只听见门“吱”的一声,时天衡手中抱着玩具和生日蛋糕,抬头看见出房间的顾初雪,他轻轻地摸了一下头,尴尬地说道:“我今天有会议要开,所以没来得及去接小落。”
顾初雪回答道:“没事的,他的发烧醒来就好了,注意晚上睡觉不要着凉就可以了。我煮好的饭菜就在锅里,如果要吃的话,热一下就好了。”
时天衡轻轻地“嗯”一声,顾初雪走到自己房间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帮我祝他生日快乐,谢谢你。”
还未等是他回答,顾初雪就进屋去了。
时天衡站在那里愣神许久,推房门进去,坐在时落的床旁,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着说道:“还好,烧退下去了。”
他抬眼间看见床头柜处的温水,起身离开,转向厨房,温热那些可口的饭菜。
许久之后,映入时落眼帘的是时天衡的脸庞,笑着说道:“你醒了。对不起,今天是爸爸不好,没能够及时去接你回家。”
“没事的,爸爸。”他扬起笑脸地回答道。
时天衡轻抱一下时落,笑着说道:“你知道吗,今天都是妈妈在照顾你了,我回到家时你妈妈在你的房间正好出来。”
他一转头看见床柜处的温水,笑着说道:“爸爸,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时天衡感觉自己的儿子还是对自己的母亲不是很亲热的,也不愿他的,她总是那么客气而疏离。
他轻轻摸了时落的头,笑着说道:“小落,那就吃饭了,今天爸爸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是你最喜欢的变形金刚,大黄蜂。”
“但老爸还是最喜欢的是擎天柱,肯定你打爆你的大黄蜂。”
时天衡在厨房前把饭菜端出来,在听见在卫生间的时落骄傲地说道:“爸爸,虽然你是我爸爸,但我还是要说,肯定是我的大黄蜂要厉害。”
在隔壁房间的顾初雪听见时,低头呢喃道:“大黄蜂吗?”
随后在时落看着眼前的饭菜,小声地说道:“老爸,今晚我们偷偷地看变形金刚,她不会说什么的。”
时天衡看了看她的房间,想了想,说道:“可以的,但不能吵到妈妈睡觉哦!前几天我买了投影仪,会有着电影院的感觉哦!”
时落筷子放在那可乐鸡翅之上,笑着说道:“最喜欢爸爸了,爸爸最好了。”
时天衡轻轻把眼前的带鱼鱼刺挑出来,放在时落的碗中,正色地说道:“但不要忘了妈妈,妈妈也很好的,等你长大就懂了。”
在灯光闪烁之间,时天衡时不时地说道:“妈妈做的饭菜很好吃。”
时落轻轻地嗯了一声。
房屋只要少许的灯光,照映眼前的父子,那生日蛋糕抹满两人的脸颊处,一人手中捧着可乐,一人手里拿着啤酒,还有两盘的熟食放在那里,时不时两人的杯子还碰一下。月光慢慢溜进房屋之中,那轮明月挂在两人的心间。
然而这样美好的时光悄然而过,那一年有着经济危机,时落父亲的公司没有在那场经济危机挺下去,时天衡的公司破产了,负债累累。
在那一年中,顾初雪为了补上那欠款的窟窿,把这些年的积蓄全部还债。
也是在那一年,原本意气风发的时天衡意志消沉,吸烟酗酒,时落眼中原本和蔼可亲的父亲变得喜怒无常,自大自负。
时落总是在心里安慰自己,在心里呢喃道:等过一段时间,父亲就可以变回来了。
可是心里又是惴惴不安。
突逢巨变
那一天,时落买酒之后回家,在门口时他听到父母吵闹声,他已经麻木了。
那些粗鄙不堪的话语在那个房间说着,顾初雪既没有反驳也没有反应,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会与她无关。也许是时天衡压抑这么多年的情感爆发,手里拽一张白纸,狠厉地说道;“顾初雪,没想到我活了整整四十年,竟然有十四年的时间都在是帮别人养孩子,我才是那个又蠢又笨的人。”
顾初雪慌张地问道:“天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初雪,原来你会有慌张的时候,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会是那个有礼,疏离的模样,就算是催债的人来时,都不见你有丝毫的慌张,害怕,如今只因为这一张纸,你就慌张了。
我在四年前就知道,小落生日那天其实我在公司没有会议的,而是去拿了这封亲子鉴定报告,我以为我可以做得到,我以为我可以忍受的,我以为我可以忍住不说的。原来我是做不到的。”时天衡苦笑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