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端着凉水杯,口中轻轻地呢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陆谨温柔地说道:“雪姨,我来吧。这些年,倒是你辛苦了,这些年你守着那些记忆活下去,也会很辛苦很累吧!”
顾初雪一时热泪盈眶,在后面看着陆谨的背影,她突然想起,他多年前也是如此这般,笑着回答道:“没事,落儿的父亲对我很好,我连同他的岁月一起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时落正好出房间,满满是疑惑地问道:“阿谨,你与她有着那些话语可以讲吗?”
“因为阿姨想要把你交给我,说你最喜欢就是吃什么,最喜欢什么电影,拜托我以后好好照顾你呀!”陆谨眼中满是星星地回答道。
陆谨将水杯推到他的眼前,开口道:“阿落,那个火锅底料没有了,你要去买一些哦,要蜀九香的哦!”
时落点了一下头,走到门口时,他正色地回答道:“阿落,你注意安全,快点回来。”
他扬起一抹微笑地回答道:“阿谨,不用担心的,我很快就会回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门“咔嗒”一声关上,顾初雪急忙地问道:“你说阿远不是陆家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陆谨轻轻抿一口清茶,娓娓道来:
“当年我爷爷与小叔的父亲正处于上山下乡的阶段,小叔的父亲年轻气盛,执意上山下乡,去往了大兴安岭,就把怀有身孕的妻子留在城里,留给我爷爷照顾。可是事情后来发生变故,当时的环境也不是很好,时局动荡,爷爷一家决定搬往香港,可是小叔的母亲就让三岁大的孩子给了爷爷,小叔的母亲就留在这里,等待小叔的父亲归来。”
可是当年时局很是动荡,尤其是小叔的母亲知识分子,不久之后,她就因营养匮乏,身体孱弱而离世了,小叔的父亲后来在大兴安岭不知所踪。爷爷就把小叔收养在陆家。直到香港归来前夕,爷爷派小叔回归故乡,而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顾初雪听着这些话语,问道:“那阿远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他看着洒落阳台的阳光,回答道:“小叔应该是不知道的,我们也是在整理爷爷的遗物时发现的,爷爷是在1997年离世的,小叔离世的第二年逝世的,回到故乡的第二天。”
顾初雪若有所思,当年的自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当年自己父母离婚,母亲当年什么都没有留给自己,只留给自己了先天性心脏病。
她的眸光中满是过往,话语随着唇动吐出:“当年的事情很简单,我从小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会因为太过兴奋的情绪而出现呼吸困难。在1996年2月,阿远,为了治疗我的先天性心脏病,选择和我去赴美治病,在我们在美国治病的那半年,都是他在照顾我。”
1996年10月回国之后,他开始着手建立陆氏娱乐集团。后来我辞掉自己的工作,就专心帮助他。再后来,我们发生了车祸,当时他努力地覆盖住我的身躯,他因车祸失去生命,而我因为车祸留下残疾,右小腿换成义肢。”
顾初雪简单而平静地说着这些陈年往事,虽是一段简单的话语,却是那般刻骨铭心。她突然想起那年一月,在那狭小的车里,他挡住顾初雪的身躯,胸腔的鲜血喷涌而出,他小声呢喃道:“初雪,你要好好地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一份好好地活下去。”
当时的顾初雪一动不动,只能恐惧地回答道:“阿远,阿远,你再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会来的。阿远,我告诉你,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也不想孩子一出生没有爸爸的,是吗?”
他轻轻地一笑:“好,初雪,我们第一次相遇是飘满枫叶的深秋,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初雪,我喜欢你。”
他费力地从狭小的空隙中伸出手,满身地血迹,他轻轻拭去她的眼泪,笑着说道:“初雪,你别哭了,我想看你笑。”
热泪落在她的掌心,她笑中带泪,他的脸颊满是微笑,目光满是宠溺与温柔:“初雪,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你好好地吃饭,好好地睡觉,好好地嫁人,好好地活下去。”
原来在她脸颊的手一下子落了下来,顾初雪撕心裂肺地哭喊道:“阿远,你醒醒,你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他还没有见过爸爸,我求你,阿远,你醒醒好吗?”
她的话语慢慢呢喃,一时昏迷过去。
等到她醒来已经是三天之后,她一下子下床,摔倒在地上,护士进来,她急忙地问道:“他呢,他在哪里?”
那位护士扶着她,回答道:“顾小姐,他已经离开了,在送回医院时,他就离开了。”
顾初雪扶着床沿,歇斯底里地说道:“我不信,他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拜托请你们一定再救救他,他会活过来的,会的,他还没有见过我们的孩子,他怎么能离开呢?”
顾初雪攥住护士的手,慌忙地问道:“你带我去见见他,好不好?”
那名护士去轻轻扶着顾初雪,推开门时,那名年轻人挡着顾初雪,那位老人身穿西装,像极了英国那些古板而复古的绅士,声音低沉而悲痛地说道:“阿生,请顾小姐进来吧!”
那位名字是阿生的人侧过身躯,却依旧是悲愤的神情,那位老人说道:“顾小姐,阿远走的时候有什么遗愿吗?”
缠在时光另一头的银线
顾初雪悲痛地回答道:“伯父,他说,他不喜欢香港,从小就不喜欢的,他想留在这里。”
老人沉思许久,呢喃道:“顾小姐,不必客气,叫我陆先生就好,他愿意就留这里就留这里。他一点也不孝顺,就这样走了,连我都不告诉一声。阿生,远儿最喜欢吃的是什么?”
那位年轻人说道:“是鸡蛋仔。”
老人回答道:“以后你要多吃一点,我也多吃一点。”
那位老人站起来,扶着那长挺的雨伞:“顾小姐,葬礼举行是在七天之后,他应该挺希望你来参加的,但这之后,你是你,陆家是陆家。”
那老人的身躯踉踉跄跄,眼眶微红,仿佛那背影苍老了许多,离开这里。
顾初雪掩面痛哭,她想过好多,有的是她们会结婚,会看着孩子,然后再看着孩子结婚生子,最后白发苍苍,在庭院里晒着暖阳,看着孙儿绕膝玩耍。
她的视线中多了一张白色纸巾,陆谨呢喃道:“雪姨,谢谢你,爷爷和父亲从来都没有讲过小叔是怎么离开的,只是后来听妈妈说,自从小叔离开后,爷爷就喜欢时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再问事。”
顾初雪回答道:“逝人已逝,况且事情已经离开二十四年之久了,原本触目惊心的伤疤就应该好好地埋葬在时光中。”
陆谨正色地回答道:“雪姨,对不起,这样的事情又让你回忆一遍,因为父亲的性格向来古板而偏执,他未曾吐露半分小叔的事情。”
顾初雪略为欣慰地回答道:“没事的,他会很高兴,因为世间爱他,挂念他的人又多了一个。”
他轻轻抿下清茶,看了一下手表,顾初雪看这样,开口道:“既然你担心他,就出去看看,找找,别让我们的遗憾成为你们的枷锁。”
顾初雪看着那跳跃在房间的阳光,洗洒在半个房间之中,露出那半截假肢,声音慢慢地呜咽:“其实我想说,我真的很想你,陆明远,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
陆谨稍微致意一下,跑出门去。
顾初雪从合本拿出照片,她的指尖划过那张泛黄的合照,两人置身在深红的枫叶林,枫叶通透酒红,一人意气风发,另一人笑容灿烂,滚烫的泪水落在照片,翻过照片,背后只有区区几字,却蕴藏一辈子的思念与爱意:
那飘散的枫叶藏匿着两人的未来与爱意—1995.10.22陆明远写。
而他止于1997.1.22,顾初雪亦然。
顾初雪看着那明晃晃而深红的枫叶,呢喃道:“阿远,你不用担心,落儿很好,他有很爱很爱他的父亲,也有遇见自己爱的人哦!阿远,下辈子换你守我好不好,换你追我好不好?”
她一时依靠在软软的沙发,笑着闭双眼,低语道:“阿远,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顾初雪一时昏迷了过去,桌上的照片被清风吹落在地。
陆谨看着被路人包围的时落,听着那些人恶毒而刺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