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的事,就更加没有印象。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有任何粘腻,换了一套崭新的睡衣。
……他给洗的澡换的衣服?!
乌蔓心头一惊,有点不敢走出这个房间确认。
虽然在拍《春夜》床戏部分的时候,她也算半裸上阵,但这回……
她的脸色都绿了,心里懊悔不迭,醉酒果然还是误事,体验了一回她绝不想再来第二回 。
乌蔓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推门出了房间。
门外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乌蔓定睛一看,居然是薇薇。
“蔓姐,您醒啦!”她正在玩手机,立刻把手机一放,指了指厨房,“我熬了粥,您赶紧喝点儿吧。”
“你怎么在这?”
“我昨晚就来了……”她遮遮掩掩,语气诡异,“追野哥给我打的电话,说您喝醉了,让我来照顾下您。”
“所以……”乌蔓指了指身上的衣服。
薇薇点头:“没经您允许我还是帮您清理了,不然睡得会很难受呀。您别介意哦。”
乌蔓垮下肩头,松了口气:“哦,没事的。”
她掏出手机给他发去消息问道:“昨晚回去的?”
那头几乎秒回。
“嗯,阿姐醒得好早啊。头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但我下次绝对不会再喝这么多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输入道,“我昨晚喝醉没出什么洋相吧?”
“当然有啊……我都拍下来了。”
“?!”
“删了!!”
“逗你玩儿的,阿姐喝醉的时候,很可爱。”
这后面三个字看得乌蔓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薇薇将自己缩在角落,观察着乌蔓时皱眉时而无语时而又露出一点点笑意的川剧变脸,不禁感叹,美女就是好啊,那边刚和有钱有势的大佬拜拜,这边转头就有年轻影帝深夜上门……希望自己三十岁的时候也能有如此艳福,阿门。
*
乌蔓草草地吃下粥,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想起晚上要回唐宅吃家宴就打心里厌烦。
一个道貌岸然的父亲,一个心比天高的妹妹,以及……
思及郁家泽也应该会到场,乌蔓的眉头就一直没下来过。
夜晚七时,乌蔓提前半小时开车进了唐家。
这座偌大的豪宅,是和她血脉相连的父亲和妹妹生活长大的地方。她下了车,粗糙地扫了一眼,再次确认,她很讨厌这种空旷无比的大房子。总会让她联想到恐怖电影里的老洋房,阴暗,腐败,死气沉沉。
管家从大厅过来迎接她道:“大小姐,请随我来。”
乌蔓愣了愣,说:“叫我就乌蔓就可以。”
他充耳不闻,自顾自道:“天有点黑,您小心脚下。”
……这人是聋子吗。
乌蔓无奈地跟着他走进大厅后,顿时脸上表情一变,笑意盈盈的。
唐嘉荣已经入座,穿着青色的唐装,好让自己那副庸俗的皮肉沾点仙气。
他满意地朝乌蔓招了招手:“来得挺早,棠棠和家泽一起过来,马上就快到了。”
“您真的觉得我在这里合适吗?”乌蔓垂下眼,假装很不安地说,“毕竟我和郁家泽……”
“他现在是你妹夫了,他还能有什么想法!”唐嘉荣拧起眉头,“放心,我会多提点他两句,以后都是一家人,总会见到,收心才是根本。”
“嗯,爸说的是。”
乌蔓藏在阴影里的嘴角轻轻往上扬——这就是今晚她同意来参加家宴的目的。
她要让郁家泽更清晰更深刻地认识到,她不再是任他随意摆布的笼中鸟了。
乌蔓拿出其中一个包装袋递给唐嘉荣。
“这是我给爸准备的礼物。”
唐嘉荣面色一喜:“来吃饭还带什么礼物,真是的。”
手上却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盒子,看见里头装了一罐茶叶。
“这是黄玉茶,年纪大了容易血糖高,经常喝这个能降血糖,利水益气。”
像唐嘉荣这个年纪这个背景的人,多少稀奇玩意儿没见过?所以乌蔓也没挑什么贵重的东西。
但脚踏实地的关心,对他来说才是罕有的。
唐嘉荣微微叹了口气,这口气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他招手对管家说:“现在就给我泡一杯。”
当管家拿着冲好的黄玉茶上桌时,另外两人也到了。院子里隐隐传来熄火声,接着,高跟鞋和皮鞋的交错声越来越近。
乌蔓背对着门口,却也立刻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两道视线。
唐嘉荣笑道:“来了啊,快坐吧。你姐姐已经先到了。”
乌蔓扫了一眼二人,唐映雪状似亲密地抱着郁家泽的手肘,而郁家泽仿若一根供残疾人复建的支架,毫无生气地被她搭着。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她立刻移开了目光。
唐映雪听到唐嘉荣的话,没应声,却也没有冲乌蔓针锋相对。
乌蔓猜唐嘉荣已经把移植交换的事情和唐映雪通了气儿,唐映雪虽然高傲,但她不是傻子,谁不希望自己活得命长呢?有命,才可以继续享乐人间。再世为人,可不一定能投到这么好的胎了。
她在她眼中已经不是什么姐姐,而是移动的储备器官。
乌蔓对她的态度丝毫不介意,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个礼盒,其中一个推给唐映雪,另一个,则推给郁家泽。
她一字一句道:“这是给唐棠和妹夫准备的同心结,祝愿你们百年好合。”
唐映雪闻言,脸色终于没有那么臭。
她一直膈应乌蔓曾经的身份,甚至以为她千方百计进入唐家是为了继续纠缠郁家泽,毕竟她无法用情人的身份呆在他身边了。
但如今她送出这份礼物,还当着郁家泽的面这么说,还算识相。
至于这个同心结……呵。
唐映雪冷哼了一声,把礼物扫到一边,说:“我饿了,刘妈呢?赶紧上菜啊!”
唐嘉荣皱了皱眉,暗叹一声,却最终也没说什么。
郁家泽打开了包装,垂眸在那个同心结上徘徊,表情莫测。
“蔓蔓作为姐姐,送得有心了。”唐嘉荣趁势说道,“家泽,虽然你才和棠棠订婚,之前接触得也不多,可能很多地方还不知道。我们棠棠脾气大,小孩儿性子,你要多包容。夫妻之间,就和这个同心一样,只要心在一起,其他的都好说。”
唐映雪立刻高声说:“爸,你怎么尽在家泽哥哥面前贬低我。我才不是这样的!”
唐嘉荣失笑:“你看你看,这不就来了。”
郁家泽手指捏着同心结的红须,笑得非常得体。
但乌蔓和他处了十年,清楚他的眼角眉梢都都在表达什么。所谓的得体笑容,其实是在极力克制厌恶和暴躁之后流露出来的一种倦怠。
“伯父说的是。”
“还叫伯父呢?”
郁家泽顿了顿:“爸。”
唐嘉荣满意地品了品手中的黄玉茶,郁家泽定定地看向乌蔓,扬起嘴唇:“也要谢谢姐姐送的这份大礼,我很喜欢。”
乌蔓承受着他的眼神,他就像神明在万人之中抓到了背叛他的信徒,而她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但不好意思,今天耶稣就要造反。谁叫她从来都不是信仰神明的人。
乌蔓视若无睹地开始进食,想着早点吃完早点撤。
郁家泽收回阴郁的视线,转脸过去时,已经一片温柔。
他拿起唐映雪的空碗,替她舀汤,关切道:“天气冷,吃饭前先喝汤暖暖胃。”
唐映雪怔了怔,双手捧过他端来的汤:“谢谢家泽哥哥。”也不顾汤还热着就往嘴里灌。
“喝慢点。”他直接上手用指腹擦掉唐映雪嘴边的痕迹。
乌蔓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幕,说不好心里是个什么感觉。
就像是猝不及防地被人用力捏了一把,轻轻一抽。
身体自动的记忆将她带回了无数次的饭桌上,郁家泽曾逼着自己吃辣的画面。
他何曾有过这样温柔的时候?
彷佛她这个底层人的胃就不是胃,而是铜墙铁壁,经得起鞭笞。比不得这种高级温室种出来的花,喝口凉水都怕冻坏了。
即便乌蔓深知,这所谓的温柔也不过是郁家泽极为低劣的伪装,但这不妨碍她觉得可笑和可怜。
毕竟她连这种低劣的温柔也不配享有。
甚至于她的那位便宜父亲,也是紧跟着给唐映雪夹了一筷子菜,这已经是他的身体本能,熟练地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