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家泽倾下耳朵,模糊地听到她的呓语。
“妈妈,我会学会的……妈妈,我不能%&@了……能不能别……@头……”
他微微怔愣,直起身,牵住她随着轻喊而张牙舞爪的手。
乌蔓似乎感受到有人托着自己,蹙起的眉头慢慢软下来。
过了半晌,她的眼皮抖了几下,倏然睁开眼。
他没来得及抽回手,脸上却泰然自若,轻笑着:“梦到了什么?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
乌蔓懵懵地问:“……是我抓的你吗?”
“不然呢?还抓得特别紧。”
乌蔓脸上闪过尴尬,立刻松开了手。
郁家泽瞥了一眼她松开的手指,声音冷了几分。
“我问你呢,梦到了什么?”
乌蔓没有回答,空气停滞,这一刻比水下还令人窒息。
她大喘了口气,说:“只是梦到了小时候学游泳的事。”
“学过游泳?那为什么现在还不会?”
“……那一次我差点死掉。”乌蔓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被人按在水里,上不去,又下不来。我那时候想,如果我真的是条鱼,说不定我还能活得快乐一点呢。”
郁家泽冰凉的指节摸上她苍白的脸颊:“按着你的人,是你妈妈?”
乌蔓诧异地抬起眼,诧异他居然一下就猜中,更诧异他对这个事实丝毫不惊讶。
她犹豫片刻,点点头。
他的指节从她的腮边游移到唇边,看不出在想什么,眼神没有焦距。
过了半晌,郁家泽不带任何情绪地叹息说:“啧,真可怜。”
她闻言,似乎感到屈辱地侧了侧脸。
“不需要假惺惺地关心。”
“怎么是假惺惺?”他的眼里染着笑意,“你毁了人家的生日派对,我都还没有责怪你,这就是我对你的怜惜。你真的不识好歹。”
乌蔓的神色僵住。
“下次还敢这么听别人话吗?”
“……”
她咬了咬下唇,憋出一句话:“严格来说我明明是听你的话。”
郁家泽终于满意地嗯了一声。
“记住这句话,你以后,永远都只能听我的话,我一个人的。”他从床头端起一碗中药,作势要给乌蔓服下。
她顿时慌了,抓着他离开的手指,依赖道:“对不起,我真的很怕水。”
他挑起眉,静待下文。
“我怕水的程度就和怕药一样,我喝了我一定会再度晕过去的!”
郁家泽终于闷声笑起来。
“你要是敢晕,我再给你灌一碗。”
“……”
“非喝不可吗?我根本没生病啊……”
他没说话,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把一整碗药灌下乌蔓的肚子,郁家泽一边用指腹擦掉她苦哈哈的嘴角,一边漫不经心地提到:“你注定变不了鱼的。”
“啊?什么?”
他俯下身,亲了亲她呆呆的额头。
“因为你注定要成为我的小鸟。”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撑死,有人饿死。不公平已经把世界分割打包了,也没有什么分得公平,除了忧愁。”——王尔德的《星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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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饲鸟日记(二)
“xxxx年x月x日
是我大意了, 怎么能让鸟下水呢。”
生日派对结束后的第二天,郁家泽被郁父叫回了老宅吃饭。
他心里清楚,这是一场得为自己冲动买单的鸿门宴。
他揉了揉太阳穴, 下了车, 走向主宅。
现在才傍晚时分,距离他刚完成上个应酬不到一小时,胃里塞满了东西。可老头子才不管这些,他习惯早吃饭, 而且这个点正是郁晨阳放学回来的时间, 少年长个,当然不能饿着肚子。
饭桌上的菜色就更加不合他的胃口, 清清淡淡,没有一处惹人下筷的欲望。
他毫无意外扫了一眼全桌,就近夹了一筷子菜, 当作口香糖似的在嘴里嚼了半天。
郁父喝了口松茸汤, 瞥着郁家泽的动作,非常不满道:“你比晨阳都还没吃相。”
郁家泽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郁晨阳,男孩感受到视线, 三伏天都打了个冷颤,把头往饭碗里压了压。
“那当然是您二位教得好了。”
他特意点了郁晨阳身边坐着的女人,他的“后妈”。
女人闻言尬笑道:“哪儿的话,我们晨阳离哥哥还差得远。”
郁家泽夸张得摇头:“做小伏低这方面, 我还真没学会你们一点皮毛。”
母子两人脸色僵硬, 郁父把勺子往汤罐中一掷,发出砰嗙的回响。
两人又是吓一跳, 而始作俑者脸色不变,把嚼得细碎的菜叶吞了下去。
“狗嘴吐不出象牙!”郁父从旁夹起雪茄, 恶狠狠地抽了一大口,“你对着家里人说胡话也就算了,昨天在齐家那小子面前你说什么呢?是不给我脸还是不给人齐部长脸?!”
郁家泽不动声色地坐远了一点,不想让那股恶臭的味道近身。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表达了一下我的担忧。”
“别装傻充愣!你玩女人我睁只眼闭只眼,但你要是玩昏头了,你自己看着办!”
郁父拍桌而起,转身就上了楼。
女人赶紧跟了上去,郁晨阳嘴里还塞满了饭,呜呜嚷嚷地跑进了房间。
郁家泽望着满桌空荡的座位和仿佛有数十人享用的华美菜色,对着佣人房的方向大喊:“刘姨!”
背部已经佝偻下去的刘姨很快过来,用平板的语调问道:“大少爷,有什么事?”
“给我从厨房拿胡椒粉过来。”
“大少爷,没有胡椒粉。”
“其他辣的调料呢?”
“都没有。”
郁家泽点点头:“不错,老头子吃得很健康。”
他起身往门口的方向刚走出两步,突然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端起就近的一盆菜,往桌子的正中心砸去。
飞裂的瓷盘粉末像迟来的胡椒粉,洋洋洒洒地落入其他盘中。
他这才脸色稍霁地离开。
出了郁家老宅,郁家泽漫无目的地将车开上了空无一人的国道。
他随手点开手机通讯录,上下划拉了半天,眼神冰冷地准备摁灭屏幕时,手指忽然一顿,停在了乌蔓的名字旁边。
犹豫了仅仅一秒钟,他按了下去。
电话响了两三下,拨通了。对面的人接起电话说了声您好,混杂在吵嚷的背景音中。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四个字。
“我要见你。”
乌蔓吃惊了一下,斟酌着他话里的语气说,欲言又止:“您这是……”
“我现在回家了,你也过去吧。”
“等等等等!”乌蔓提高音量,“我没法儿那么快赶过去。”
“多久?”
“最快也得……四个小时吧。”
郁家泽沉默了一下。
“你不在北京?”
“嗯,我刚落地上海,有个广告要拍。”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一捻,笑道:“既然如此,就算了。”
他轻嗤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转道开往另一个方向。
开往他的“解闷之地”。
夜色会所,某高级VIP包厢。
齐少推门而入,里头已经坐满了一圈的人,都是泳池派对上的那些人。其中郁家泽坐在主位,正抬眼看向他。
他吊儿郎当地倚在门边,没有入座的意思。
“难得啊,郁少居然主动组局。被邀请来我真是荣幸。”
郁家泽自然地端起两杯Tequila,主动起身走到门边,将其中一杯递给齐少。
齐少挑了挑眉。
“上次小东西扰乱了你的生日趴,我内心可一直过意不去。”郁家泽仰头,将手中的Tequila一饮而尽,喉结在迷离的光中上下滚动,“这一次我做东,你放开了玩儿,咱们今晚只讲究痛快两个字,怎么样?”
齐少接过酒,哈哈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咱们只讲究痛快。”他也干脆地把那一小杯酒灌下肚,舔了舔唇,勾着郁家泽的肩头这才入座。
郁家泽扫了一眼他搭上来的手,眉间不动声色地拢进半寸。嘴角却笑得更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