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铮轻叹口气,“你一天天都看些什么书。”
浅玥双眼一垂,夹了口粉白色花糕塞入口中,三两下咽下,又喝口三勒浆才道:“你一块万年寒冰千里冰封,难见春暖消融,我喜欢你的心也只是坠入无底深渊,惊不起半点波澜,随流年匆匆消逝……”
“可如今……如今我觉得冰块有融化的迹象,希望不会是我多想。”
也不要给我期望又失望,其实我没那么洒脱,很小气。
顷刻间满室阒寂,浅玥咬着唇终于把压在心底的隐秘倾诉出。
羽铮眼眸低垂,这样看脸部线条更加棱角分明,薄唇抿起又轻轻翘起,抬眼看浅玥时,浓墨般的瞳色似涌过道暗流,直戳中心,“你喜欢我?”
浅玥直愣愣的盯着美食一时无语,从很久前的惊天动地略显尴尬的一遇,后来知你在人间,曾想天涯遍寻,后不期而遇。
“到是经此一事年关只能在长安城过了,在江州时我俩那婚约什么的,都是长辈们的一厢情愿,我可没瞎掺和,我那时都忙着破坏相亲来着。你要是要是不愿,那就……那就退了也好,本朝风气昌明开化,我的喜欢可不带丝毫勉强。”
浅玥又一口气言明这些,内心忐忑,看了眼静默的羽铮,这就是个赌注,献上坦诚放下骄傲,无论结果,心情顿时舒畅。
她夹了大块羊肉啃了起来,吃得津津有味。
羽铮早把书放下,杵着额头默默不语,脸似冰霜,只是双眸中盛满了难窥难觉的丝丝暖流与隐约的忧色,随后淡语:“看来这人生一世,终要与你相缠一气,劫数难逃。”
浅玥听了一喜,眉眼弯成一道月牙,嘴上还叼着半块肉,呆萌语道:“那就是说你也不会退婚,然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不想脑门被人轻弹,羽铮抱起书开读,“少看些话本折子,一天就胡思乱想。”
“那可不成,这些书开拓了我的精神视野,你也该多看看,能加速冰块的消融速度。”
羽铮:“成了水,就不复存在。”
浅玥口里嚼着脆骨嘎嘣响,“那我成水就好了。”
“食不言……”
浅玥笑笑也不再多言,但心情倍爽,自然放开手脚美滋滋的大块朵颐,不一会儿风卷云餐,满桌的吃食自然也吃了干干净净。
看着桌上空盘盏忍着胃胀还坐直了身子,用帕子抹着嘴,有些尴尬道:“你看,我平日里不求穿绫罗绸缎,布衣荆钗也是可以的,但就吃得多……”
羽铮狭长的双眸轻瞟过来,眼尾翘起道优美弧度,静澈无暇,看得某人心悸,只能眨着眼乱语道:“我知作为女子,这食量着实有些吓人,你给我整个天下,兴许我也能吃得下,因为这是你给我的。可我从前在宫里也不这样,只怪世间美食太多。但我这般能吃,身子骨定是康健,能活个百八十年,能陪你久一些,自是能扰你长一些……”
羽铮神色温淡,又轻弹下浅玥的额头,“矮葱,你怕我供不了你吃吗?还有你这样坐着,是起不了身想滚成球躺回到床上?”
浅玥急道:“哪有?”同时匆忙的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困意突然袭来,还想说什么已无言就闭眼沉睡过去。
羽铮抱着浅玥放到榻上,盖上被子,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又缓步出了房门,瞬间飞身上了屋顶。
顶上咛风手里拿着一壶酒,醪醴香气浓醇,看见羽铮俊朗一笑,“喝不!”
羽铮不语,咛风自顾的喝了一口,“我来看我妹,只是时机不好,扰了你二人。”
羽铮冷冷的在一边也不接话,瞥了眼七七八八乱放的酒壶,直接飘然下了屋顶。
咛风弹指击起屋檐上一层积雪,雪花纷纷扬扬,他灌了口冷酒,把酒壶一扔,直接飞身入到屋内,看了眼浅玥,又看看手腕上的纹路,暗道这第一块龙骨到是完全融合了,只是神力还不能运用自如,便坐到角落边闭目养神。
风澜乘兴起
绮云殿是毅王李骞所住的宅院偏殿,殿内空旷,香炉内常年燃着浓烈呛人的香熏,怕是那位大香熏球卓毅闻了都要感慨几分。
殿外守着许多侍卫面冷萧杀,隐约听到呜呜呜声,之后数名侍者抬着个麻袋出来,匆匆离去。
李骞坐在椅子上,双眼迷离,脸上挂着碜人的笑意,用块白绢擦拭着双手,绢上洇染了团团红点。
平日一副温吞懦弱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他把帕子丢给一旁侍从,“探得那些人都藏于何处。”
一侍从俯身低语,“到未曾,但这次损失惨重,不足为患。”
李骞冷笑,“不足为患,我到希望他们越发强大,是一簇熊熊烈火才好,还有何消息。”
侍从近前开始低语起来,李骞听了淡笑,“当年事的知情人,猎杀的计划,这事再添点劲,是该让父皇多些惊喜。”
李骞起身舒张下身子,“最近找来的这些人也体弱了些,我都还没尽兴。”
几位侍从闻言忙跪地,唯唯诺诺说着以后会找些身子康健的。
李骞阴沉的面容硬扯出森森笑容也不多言,出了绮云殿,眼神变得呆滞半垂着头缓步而行,一副温吞和软相。
挨近年关西市更是人潮汹涌,许多胡寺教众信徒刚参加礼拜出来,大多戴着浑脱帽,衣着艳丽裹得严实,普通百姓对这些异域风情早已见怪不怪,甚至还争相模仿戴毡帽穿胡服。
尉迟玄泉赭石衣袍罩身只露出一双神秘深邃的栗眼,混在人堆里并不现眼,最后转进小巷,去到一家食肆穿堂而过。
去到后院又走过游廊,七拐八拐,到了一家经营皮货生意储藏物品的货仓,进到阁楼里,里面堆的全是货,外面栓着数匹健马。
玄泉在阁楼内并未上楼,而是由人引着到了堆货物的一楼,那人把地面木板一掀露出条暗道,玄泉缓步走了下去,地窖光线昏暗,再往前里面更加宽敞,燃放着微弱烛火。
几位梳着辫子的彪型大汉正趺坐在席子上,见了来人纷纷起身行礼,其中的带头人道:“少主,我等特来护送出城,请你跟随混在商队里,若迟几日恐生变。”
“我知,但若速速离去,必会引起某人疑心,功亏一篑岂不可惜,再迟两日也无妨。”
一人又劝道:“可汗已集结众部兵马,不日就要压境,里应外合,定能长驱直入攻陷长安城。少主还是早做打算,而且可汗对你也是想念的紧。”
玄泉摇摇头,“还有几日就是年关,城中从各地前来纳贡朝贺者甚多,又发生了皇子遇刺之事,四处更是布满探子戒备森严,而且那人的好戏才刚刚开场,我总要看看。”
几人见劝不住,只能作罢,玄泉走时让人打听下关于水幻术的传说,近日有人在传。
而且那日南山上的刺杀,滅字堂伤亡惨重,骆久重伤,还出现异象,他还真是十分在意,过几日可汗率大军压境,加上岱王也有所行动,而隐在暗处的毅王也蠢蠢欲动,到可打个措手不及,至于可汗想一举吞并灵州凉州攻陷长安城到不可能,但能把西域一些小国纳入版图。
他穿过人潮边走边想,感觉被一道锐利视线注视,他警觉的四处张望,抬头就望见侧面食肆二楼临窗处一人,艳丽绯衣英气卓然,他邪魅一笑,隐没在熙熙人潮中。
“水姐姐,外面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吗还是见到了俊俏郎君。”
水莲衣回过神来,悻悻道:“全是人到没什么趣事,俊俏郎君到有几位,小芝不妨来看看。”
叫小芝的女子忙挤了过来,朝窗边展望,路上全是络腮胡子西域人,还有些灰头土脸的小老百姓,推车运货的,嘴一努不满道:“哪有,没看到。”
另一位年长的女子笑道:“小芝,这上好的醍醐饼加蔗浆也堵不住你飘忽的心和嘴。”
小芝不满的坐回的位子上,“每到年关时最是忙的时候,一直要到上元节灯会,好想灯会那日四处逛逛。”
“你呀就是贪玩,晟王被刺一直找不到凶手,闹得人心惶惶真是多事之秋,宫羽卫也不在了,我总觉不安,小芝你还是安分些好。”
水莲衣垂眸喝口茶,叹气道:“是呀,宫悦不在了,这几日奔波也没查到什么有用消息,一会儿你们先回去,我去她家一趟,顺便进宫看看。”
岱王宅内,李昀坐于四方亭内,亭前挖有一小池塘,如今寒冬霜月天,池面上早结了层冰,自是观赏不了潭中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