柄礼喟叹:“那还真得擦亮眼睛好好选,可这还都得看耶娘有没有有眼力见啊!来来来要不等会儿我们去酒肆,看胡姬跳胡旋,来点虾蟆陵的郎官清,好久没喝那酒了,馋死了。”
说完望向浅玥:“尤其你这馋虫要好好尝尝!还有遥君听闻你已定亲没多少恣意时光了,可得珍惜,正是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走先去鞍辔店选好鞍鞯装饰,四处逛逛再去酒肆畅饮!”
几人起身便要直奔鞍辔店去,浅玥表示来长安这么久要先给家里捎个信,让柄礼珞熏先去选,约好了在哪儿会和便离开,羽铮意外跟了来。
西市平日便十分热闹,随时来都是人潮涌动,每天日落前七刻击锣鼓三百下,这些店铺便关门不再交易。
街道四通八达的,各种品类店铺都集中在一处,二人刚路过丝绸店,遇到几位娘子戴着帷帽,穿着条纹裙信步而来,看到羽铮停了下,低语几句又娇笑的走了。
浅玥见了撇撇嘴酸溜溜道:“羽铮兄真是霞姿月韵,清风霁月!”
其实她想直白的说羽铮招蜂引蝶。
羽铮却淡淡说:“你不高兴!”
浅玥一阵沉默从袋内摸出枚软枣放入口中。
两人继续走着,待走到一小曲,有许多卖纸伞的,煞是鲜丽。
浅玥看了一喜,走过去拿起一把伞面绘制着灼灼桃花的看起来,又把伞撑到羽铮头顶,露出明媚的笑容,眉眼弯弯,连春色都要黯然失色。
走进店铺便问老丈伞的价格,又问了是否可自己绘制伞面,老丈点头应允,算了算价钱兜里的钱也够,便定了把七十二截伞骨的,等着绘制好图案即可。
浅玥心情大好的出了店外看见羽铮在静静的等着,想到昔年每遇此君都是伞不离身,原来是遮鸟屎,笑眯眯的说:“来长安这么久,多蒙羽铮兄照拂,也没什么能答谢的,送君一把伞,可遮风避雨。”
羽铮向前走去:“此地已不需要。”
没走两步,正有一物不偏不倚的掉在了羽铮背上,正是坨鸟屎,羽铮停了下来眉微蹙,那落在飞檐上作怪的鸟儿正兴致的梳理毛发就感受到股冷气,自知闯了祸,忙扑哧翅膀蹿向天际,留下目瞪口呆的浅玥。
随即哈哈哈哈,浅玥大笑起来腰都笑弯了,差点笑岔气,想是这鸟儿上辈子跟羽铮结下不小的梁子。羽铮皱着眉想拂去鸟屎,可位置刁钻够不到,一甩袖袍便向前走去,浅玥忙赶上羽铮,憋着笑抽出帕子把鸟屎擦了。
耐心揉着帕子擦完,抬头就瞟见羽铮侧头低垂着眼看着她,狭长的双目幽深难测,从眉间到鼻子下巴线条优美,似水墨画所勾勒出的秀美山峦,她笑着自然拉着了把对方衣袍:“走,去前面那看看……”
我心若磐石
二人沿着小曲往里走,不一会儿便走到另一片区域,那里连成一片的都是货栈,排布紧密,弯弯绕绕的,店铺门前顶上用竹竿支着布棚,货栈的屋顶都是平的,密密麻麻堆着货物,还有一些骆驼驮着货物经过,道路也相对拥挤些也喧闹得多。
当初与三哥分别时,三哥特意留了地址可在长安联络他或者给家里捎个信,浅玥寻着地址先是打问路边货栈的伙计霍家货栈的位置,便和羽铮一同走去。
其间遇到许多来此经商的胡人,深目高鼻身材粗犷满面络腮胡子的,还有蒙着面纱只露出迷人眼眸的胡姬,还有些倭人和昆仑奴。
走了一大段总算找到霍家货栈,浅玥先找到伙计说明了来意,又从怀中拿出信笺,这是写给家中报平安的,毕竟离家这么久怕耶娘挂念,那伙计没接信说了稍等,便到里面把掌柜找来。
掌柜穿着身灰袍是位黑胖汉子,步履稳健见了浅玥目不斜视含笑道:“是薛小郎君啊!要往家中捎信,正巧也有人要送信给你,还有一些物什捎带给你。”
说完便吩咐伙计把物什取来,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浅玥,浅玥取过信便打开来看,果真是三哥写给她的,里面也没什么重要内容,啰里啰嗦家长里短一大堆,大男人这般婆婆妈妈却让浅玥暖心。
信里最后说知道浅玥要参加马球赛,对方水平不弱,只可惜自己不能来参与要不非把对方打得毛飞,真是遗憾什么的,不过最后卖个关子有惊喜送给她,请耐心等待什么的,浅玥看完感慨这三哥真是消息灵通无处不在似的。
等收好信,浅玥便问送她信的这人今可在长安,掌柜笑说不知道,等伙计把物什拿来看着不大却感觉沉甸甸的。
浅玥接过一看里面有些衣物,小药罐什么的,最重要的是还有金铤金饼数枚,还有鎏金香熏球,浅玥看了一喜忙把物什拿好,感念三哥总算不是铁公鸡,向掌柜道了谢,便和羽铮离开。
掌柜霍年看二人走远正要去忙,不妨有人从后背轻拍他一下,不用看听着玲玲声也知道是碧伊娜。
碧伊娜蒙着白色面纱,露出双细长勾魂媚眼,水汪汪的看着已离开的浅玥二人:“那就是令主的妹妹,真是娇小!”
霍家冷声道:“她不是盟内之人,令主可不想把她牵扯进来,还有伊娜你不在虞台酒肆待着,又偷跑来这,可别误事!”
碧伊娜娇媚笑着:“我出来特意蒙了面纱换了衣裳,绕了好远从后门进来的,再说今天在虞台还遇见了白子,真巧啊!”
霍家沉思吩咐:“那你还是快些回去虞台,一切多加小心。”碧伊娜笑笑扭着腰肢便向店里走去。
浅玥一路喜不自禁,斗转星移终于从穷措大一跃跻身成为小富豪,腰杆直了路上走着也是龙行虎步霸气十足,没少被泼皮无赖盯上,但摄于羽铮冷绝逼人的气势而没敢上来敲竹杠。
二人出了货栈区域,没走多远路上尽是表演百戏杂耍的,有说唱戏曲,趺坐在毯子上弹琵琶吹横笛的,表演顶竿子,走索,倒立叠罗汉的,最前面人群围在一堆大声吆喝的,浅玥挤进去观看是相扑比赛,两男子光着膀子互相角力。
最吸引人的还当数幻术表演,什么吞剑吐火,现场种瓜长出藤蔓,把笼内之鸟变没了,看得浅玥啧啧称奇,真是民间高手辈出。
羽铮不喜拥挤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致,便在人群外面默默等候,而浅玥一人杀进人潮又杀出,像只猴儿样窜来窜去,尤其看到络腮胡人在面前摆了一团绳子,然后向空中一抛,绳子竟笔直的立于空中,连绳头都看不到,当真神奇。
浅玥看够了便钻出人群,和羽铮一同绕着向前走,去约好的地点会和。
等走到了卖鞍辔的地方,就见各店铺屋檐上高挂着各色旗帜,迎风招展,这边不仅有卖鞍辔的,还有刀枪武器的,许多郎君谈笑着聚集到这一带晃悠。
到了会和的路口,却没见到柄礼一行人,二人便在路边等着。在长安城内的游侠郎君所使的兵器大多是单口开刃的大刀,刀背有宽有窄,刀柄有环首或是没有,舞剑的话杂耍的成分要多些,但也不缺武艺高超的剑客,只因练剑难于炼刀。
那日看羽铮所配的七尺长剑,剑刃锋利泛着幽芒,若冬日寒霜逼人,当是把名剑,真想拿来细细观之。
本欲开口询问,到被羽铮抢了先,只听其慢慢说:“马球比赛缺的两位人选都有了吗?”
“没有呢,本想随便找两个凑数的,但考虑到万一遇到使坏的就糟了,想找靠谱些的,但我才来长安不久,认识的人也不多,柄礼卓遥那儿也没合适的人选。”
浅玥说完又忙着补充道:“你不用参加,在一边看着就好,毕竟这是我的事,你让出来的房间可不会轻易交给他人的!”
羽铮缓缓看向远方又垂眼看向地面,徐徐说:“若我执意要加入又如何,看对方每日都在后院练习,你们胜算不大,我的屋舍终究就是我的,可不想有人来染指。”
浅玥忿忿道:“可它现在是我的!我得争取!”
羽铮叹口气,没有答话,气氛为止一窒,与四周的喧闹热腾,熙熙攘攘,他二人就如同身处在古井一般,与世隔绝,看不透猜不透,忧惑萦绕难弃之,这冒出点尖芽的念想怕是挥刀也斩之不尽,有道缘起即灭,缘生即空,人间短短数十载也只是仅此而已吗?
羽铮这样的人,只要是下了决心的,道再阻也会迎难而上,心坚似磐石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