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沿着青石铺就的道路前行,道旁植满了榆槐,青青碧碧,幽幽静静,再往前就看到一道庄严的门楣,黑漆梁柱,古朴端肃,正中挂着一道匾,上书“聚贤院”三个泥金大字,苍劲遒美,正是圣人所书。
门楣后是一排悬山式房屋,有三座大殿,梁柱窗斗拱皆涂乌漆,显得朴素宏伟,院内移植两株高大松柏,郁郁葱葱,倒也清爽。
一路上陆陆续续诸学子向里走去,或三两聚在一起高谈阔论,有几位看到浅玥等人走来,瞅着双贼兮兮的眼睛打量着浅玥,指指点点。
浅玥到也从容当没看见,当一堆嗡嗡的蝇虫,刚要走进门内,到看见右侧一群蝇虫围着个大香薰悠悠晃晃的走来,真是薨薨兮揖揖兮。
那大熏球自然是昨日在崇仁坊招奴的卓二郎。
卓二郎是卓家老幺,名卓毅,长得眉高眼细,尤其那双眼像老天爷闪了腰颤了手只在脸上开了道小口子,双目睁眼似眯眼,混身散发着股慵懒气。
不知何时便开始喜爱浓香,居的房舍穿戴的衣裳都要熏一种极浓烈呛人的香气,连家中耶娘都受不住那香,甚少管他更喜欢他兄长卓遥,他倒也乐得自在,他的兄长卓遥,到是规矩平庸一板一眼,他呢聪颖寡淡,平日里爱跟着晟王在外胡天胡地,但每此闯出点祸事他都能想方设法补救。
这时卓二郎眯着眼散漫的从一堆人群中走到浅玥这几人面前,腰间挂着香薰球,人到香至,抱着手看了眼卓遥,不咸不淡的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那群嗡嗡喃喃跨进了聚贤院。
卓遥看着二弟离去的身影对浅玥珞熏几人露出苦笑,他这弟弟和他一点也不像,要不是同姓卓,没人愿意相信他们是兄弟。
浅玥礼貌笑笑未在深究,只是刚那卓二郎走来虽未留意于她,她到感到一身寒气,这寒气到如蝮蛇于背,狠亦毒辣如临深渊。
几人在院中又聊些别的,便各自去了学堂。
浅玥走进学堂,里面放置桌椅整齐,便先到最末的空位坐下,四处瞅瞅,到看见位熟人,正是人小却牛气哄哄的姬荧煌,再转一圈看看都是些年尚幼的学子,偶有几位年长的一脸傻夯气,有几位看着只有七八岁,打扮的粉雕玉琢,满脸傲娇劣气。
看这情况应是被分到了末等学堂,学员年幼,学的都是启蒙的学问知识,先就此将就混混也好,到是这位姬荧煌,不是说机敏灵巧,那读书自是不弱,不知为何在此。
这时姬荧煌也看懂了浅玥眼中探究,内心一阵羞愤,狠剜了眼浅玥。
姬萤煌的家父是当朝中书令自然也是德望大儒,他又是家中独子,自是备受宠爱,人也聪慧灵巧,家人都极顺着他,可他老子偏要磨一磨他,对他很是严厉从不夸奖,他做万分努力总能挑出千分错处,让他十分苦闷,而他自己发现于读书上到是擅长背诵,记忆力超群。
但就作文那就成了闷葫芦,搔头摸耳脑中搜刮一通也组不出好文章,令他极为丧气却更发奋读书,他想成为这个学院中的拔尖人物,文动朝野武震天下,比他那苛刻老子还牛气。
不一会儿院中博士来到学堂开始授课,讲的都是孔孟儒学,枯燥生涩无趣,浅玥听了一阵便昏昏欲睡,只能耐着性子在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中度过。
这慢悠悠的半日便晃过去,到也相安无事,休息时此处晃了圈也没见到裴羽铮,到有几位学子拥了过来对其武艺刀法一番褒奖,她只是呵呵笑过。
院中少年事(二)
到了下午听完课众学子可直接回学舍或出外游玩也可,有部分学子去了第三座大殿内翻阅书籍学习,浅玥便也围着走廊直接到第三座大殿文书馆内看看有无好看的书籍,路上遇到的几人对她避而远之,还以为她是能吃人的妖魔吗?
刚到馆内到是见到卓遥和珞熏二人也在寻书,打了招呼,浅玥便在馆内四下闲逛,随意拿了本地理异志笔记找个僻静的角落就翻看起来。
这人间描写天界就是有趣,五花八门各种异闻设想,把一些神仙编排得谬之十万八千里,好不逗趣,兴许自己闲来也可创作一本天界异闻录。
正想到绝妙处抬眼就看到前方书堆中一双锐利的视线向她射来,随后一支笔越过书堆向她射来,浅玥随手一夹便接住了笔,起身向那书堆走来,这书堆有两尺多高,书摞得整齐,待到近处看中间坐着一人拿着书在专心阅读,正是姬荧煌。
荧煌每日上完学都会来这文学馆内看书,这角落是他平日早瞅好的,今日到来了位不长眼的不速之客。
看浅玥走近,见她手中拿的书,白了眼,傲娇带着轻视道:“看这书,有何进益!”
浅玥看看围在姬荧煌身边的书,反问道:“阅这堆书,进益几何!”
荧煌一愣,沉声:“到得月考之时自可一分高下,这次铁定能去乾部学堂!到是你这样爱耍大刀的莽夫月考不过,只能丢人!”
浅玥反问:“乾部学堂有何好的!”
姬荧煌瞪着眼,看着对面这不求上进之人实在懒理,犹豫会儿便道:“乾部是聚贤院中最好的学堂,里面聚集的都是院中拔尖学子,羽铮兄,珞熏哥连那散漫的卓二郎也在其中,我不努力也去乾部,怎好意思归家!怎说已是成人!”
看荧煌脸涨红愤愤说这些,浅玥顿觉好玩,少年郎心思单纯的憧憬着快些闯入成人的世界,成人阅尽千帆后却苦闷的追忆那些似水流年的少年时,到是那个更好,谁又能论断。
浅玥轻巧的坐于书堆旁,笑着问:“姬小郎君,这乾部这么厉害,是要如何才能进入!”
“自是在本学堂中半年考核内位列第一!”
浅玥玩笑道:“那第二会如何?”
荧煌青筋扭做一团愁怨,这第二是他现在最不喜的词,自入学来每轮月考任他使劲浑身解数,就只能考个第二,听到二就抓狂难受,口气也不善:“半年最末一名劝君归家,毫无用处!”
浅玥笑笑也不来气,想着这世间诸般都要分个高低贵贱,贫富优劣到觉无趣:“唉,你这般十一二岁的稚子,正是上树掏鸟窝,下河捞鱼儿,疯耍正当时,何苦负春光,要不出去好好耍耍,整日暮气沉沉,大了可没女子心喜!”
荧煌脸一红急怒道:“我已十五,可不是田间猢狲!”
见对方粉雕玉琢嫩脸上气鼓鼓的,红白相间,似要滚油沸腾,海波盈天。
浅玥顿觉有趣,到挂念那黏人小侄儿秋楸,不知他见不到自已是否会哭天抹地四处磨人,不自觉伸手捏了下姬荧煌的嫩脸,手感光滑弹性,手上刚接过对方掷来的笔,指间还带着墨迹正好抹到了荧煌脸上。
姬荧煌长成后还没被人如此无礼捏脸,一愣一惊下,自是一怒,狠推了一把浅玥,气愤得站起身来,指着浅玥尖锐的嚷道:“竖子无礼……你……你!”
浅玥揉揉到地被磕到腰,起了促狭玩闹心,起身抱着手身子一歪靠在旁边柱子,眼波流转,似笑非笑,上上下下斜眺了眼姬荧煌。
荧煌被浅玥直勾勾眼神盯得直发麻,本来五内喷火正要烧个彻天燎原没想给戛然而止的浇灭,还浇得颤颤巍巍缩头缩脑。
早听闻分桃断袖的典故,实不敢如此想,抬脚跨出书堆便愤怒逃去。
浅玥看对方离去的身影,摊摊手,一边把那堆书理齐,一边暗道忘了打问这院中可有闹鬼一说,在馆中随意逛了会儿,去偏殿用饭,院中提供的饭菜颇为简单,吃饱后踏着半轮西坠的金乌,清寂的幽径放歌而行,中间打了个响嗝便回到学舍。
刚进学舍一眼便望见,羽铮坐于石凳上,素衣如霜。
桌上摆放着小火炉,炉内壶中正煮茶,闻着淡香四溢,旁边玻璃盏内盛着葡萄,深紫淡紫,晶莹剔透。
浅玥看了眼正悠然品茗的裴羽铮,正准备大踏步往自己屋内走,却只挪了半小步,正踌躇,珞熏正好从屋内出来,手里拿着白瓷盘正盛着柑橘,瞧见浅玥温和的招呼一同坐下尝尝。
浅玥笑笑一同坐下,毫不客气从盘中拿起一个金灿灿的柑橘剥了皮便吃起来,珞熏默默的把煮好的茶到入各自的白瓷莲瓣茶盏内,这橘子汁多又甜与江州产的无异。
浅玥很快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吃起,期间偷眼望了望裴羽铮,见其依旧冷冷清清,静默寡语,手握杯盏淡淡呷了口茶,放下茶盏起身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