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英蹙眉轻晒,暗道还好没让允熠听到,否则非气得把这丫头塞回娘胎,回炉再造,温语道:“阿碧,我也正想着和你说这事。”
照英把外间传闻老侯爷坠崖,实则风暗地为侯爷一家寻得世外桃源,安排其隐居于此,安享晚年。
浅玥听完叹口气,起身朝着侯爷隐居的方向拜了拜,倏忽间与这些人的尘缘就此了结,心里甚堵及不舍。
如今二哥直接辞官带着嫂子远走天涯,还有那小侄儿秋楸知不能再相见,还不哭成个鼻涕虫,她也想看看他长成少年郎的模样……希望这些陪伴着走过一段路程的人在以后的岁月里能平安顺遂。
石室内好一阵沉默,照英起身走到浅玥面前,顺了顺她细碎的鬓发,“你才刚醒,还是要多休息,不说了我就先走了。”
浅玥却扯住对方衣袍,眼珠灵动,“照英,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风是谁?他知道我们的一些事。”
照英还以为浅玥会问龙骨的事,还酝酿着要如何说,别让她难过就好。
见照英半饷不语有些为难似的,浅玥没耐心道:“不会是你藏在河神宫里的小情郎吧。怪不得时时变着法欺负我,定是因为我常常扮强盗抢他媳妇,他这顶绿帽子油亮油亮,不恨毒了我才怪。”
照英温婉的容颜瞬间雷鸣电闪,暴风雨将至,她撸起袖子要给对方一顿好打,眉拧成一团口中喃喃道:“什么小情人,就这没谱的憨货能同你凑成一对。”
一声清朗嘹亮的声音从石道内响起,“丫头,还真会胡言乱语,照英这样知性又真性情的女子可不是我的菜。”
咛风抱手从石道中走出,半眯着眼,慵懒的靠在一边石柱上,招手笑道:“嗨,丫头,命真硬!”
浅玥看看照英又看看咛风,确定这二人真认识,还挺熟,对着照英低语道:“阿英,这人常来河神宫,看我们嬉戏不现身,不会是书中描述的偷窥狂,长得还人模狗样的。”
咛风:“说谁呢?我人还在这儿,你小时候留着哈喇子还天天缠着我带你玩呢?白眼狼!”
眼见这二人又要掐起来,照英轻拉下浅玥手腕,忙做和事佬解释道:“别和这人计较,他确实一直就在河神宫,只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默默注视着你,如兄长般!”
浅玥挑眉的上下打量咛风一番道:“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注视,那我换衣服的时候也在,如厕时也在……鉴定完毕,货真价实的偷窥狂一枚。”
咛风:“……”回炉再造的典型。
见聊得差不多了,照英就拿出威势勒令让浅玥静养调息,拖着咛风就要出去,走时看浅玥这发髻绾得有些不正,轻笑着要为她重新梳过,急得浅玥躲在一边,死活不肯,一再承诺会乖乖的在室内休养生息,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
咛风离开时,还火上浇油打趣道:“你这头精贵得紧,就这样一直保持着也罢,几日后非臭得熏死人……”
气的浅玥只能眼睁睁对着咛风的背影骂上个千万遍。
苍茫的天幕上有只鹞鹰在空中盘旋滑翔,时而隐匿于云雾间,时而如利剑刺向高空,下了几天几夜的雪终于偃旗息鼓,天际初霁,万物晴明。
国师紫珂广袖长袍立于高阁,眉目如画,轻风荡起他长长的发带,袖袍飘扬,远山在濛濛的云雾中渺渺茫茫,如同这帝国命运层层迷雾下变幻莫测,波诡云谲。
自收到边关告急,突厥铁骑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数州,朔方、凉州告急,天子震怒,令各节度使即刻返回驻地。
可当日长安城北安兴坊内一处宅院突然失火,烈火燎原,浓烟滚滚,一连烧了好几处屋舍。
安兴坊内住的都是达官贵戚,尤以左骁卫大将军的宅院火势烧得最旺,最先冲进府邸的武卫出来时人人变成大花脸,双目瞳孔收缩,喃喃道:“都死了,都死了……”
冲天的黑烟,夹杂着一股腐臭熏得周遭的人作呕恶心,连相隔不远的皇城都闻到这股呛人的味道,站在高阁上的天子李城渊负手而立,脸色发寒,吓得地上一群官员内侍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冷风一过,旌旗猎猎作响,官员虚汗直冒。
天子仅一个眼神,京兆府尹,金吾卫大将军就屁颠屁颠的去调查失火原因缉拿凶手了,宫城内禁军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严密戒备。
次日西北面的醴泉坊波斯胡司住持被一群黑衣人死士刺杀,由于当时人潮聚集,场面一度血腥混乱,惊慌中踩踏者无数。
这批死士训练有素,配合默契,袖中短弩“嗖嗖”的飞出催命符,手拿弯刀,悍勇无畏,一路收割着教众性命,血肉横飞迸溅,残肢断臂满地,修罗无间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
最终这批死士被赶来的武卫乱刀斩杀,天穹惨白,寒风凛冽肆虐,鹰击长空,屋檐上的积雪晕染上点点残红梅花,地面压实的夯土,洇染成比艳阳天还鲜丽的血色。
这突厥人还没打来,长安城已乱了套,一时间风声鹤唳,街衢大道上都布满了武卫禁军。
几日后羽书传来,突厥人攻克凉州甘州,直接掐断了大周通往西域的要塞,西域几国的音书已断,同时朔方亦岌岌可危。
战报一传来,城中百姓更是人心惶惶,回家收拾细软准备南下逃命。
家大业大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能先安抚众人,这突厥离长安城还甚远,大周朝兵强马壮,粮草充盈,就是死守也能耗得那些千里而来的突厥狼子弹尽粮绝。
私下里偷偷把能转移的财物运出长安,才出了长安几里路,就有劫匪把这些主动献上的财物一一缴纳,弄得个人财两空,有气不过的富绅直接上了吊。
与此同时,城中也命案频发,平日里拌几句嘴的邻里,因赊账苦恼的店家,争风吃醋的浪子脑袋中了邪似的举起手中钢刀把往日里不平宣泄一通,大理寺直接忙得晕头转向,一团乱麻。
中书令姬公连续卧病在榻,几位御医来看过皆无果,半夜间人就过世了,同时姬公最受宠的小妾也直接上了吊,这高门阔府的脊梁说没了就没了,更令人哀叹。
天子听闻,更是悲叹道:“国失栋梁!”
这些事一庄庄接踵而至,似一双无形手钳制住人心的咽喉般,压抑恐惧如一场盛大的瘟疫蔓延全城。
显庆二年初,走在祥和富饶路上的大周朝打了个急转弯,上苍怒,盛京长安乱,天子下诏,全城宵禁。
自元日宴事件后,晟王就从皇宫搬回了隆庆坊的府邸内。
现今府内侍卫持刀林立,平日里那些暗卫也纷纷冒出头,层层戒备。
冷绝闷闷的走在廊院内,检查四周,有无可疑的人与物,托外间各种突发事件弄得气氛紧张,他如今也无心到水莲衣的病榻前献殷勤,巡视完就抱手在李赭房前当枚妥妥的门神。
这几日,李赭就看了水莲衣一眼,便窝在屋内温书打盹不让任何人打搅,外间闹得如何,
他都不闻不问,守在这小天地中变成一只活王八。
冷绝打个哈欠,使出睁着眼打盹的绝技,他觉得殿下不务正业惯了,他也懒得劝,还是本分做好侍卫的职责,砸吧着嘴正想着午间喝什么小酒,一人飘然而过,冷绝忙从遐想中惊觉,来人是晟王殿下,他忙跟了上去。
李赭与往日有些不同,但哪里不同冷绝说不上,他掀起凤眸,似醒非醒般,这模样若是个女人要被说成慵懒又风情万种,他拍拍冷绝的肩膀,实诚说:“阿绝,你跟了我这么久,知我就爱这恣意自在的生活,如今我皇子当腻了,要寻求更随意快活的日子,你多保重,小莲就让她这样养着吧……”
冷绝还在想殿下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转眼间,殿下只留下一纸信笺,留言“吾访名山寻仙问道,勿念!”人就凭空消失了,冷绝愣住暗骂殿下真会火上浇油,把信笺先压下,带上熟人四处搜寻殿下踪迹。
京中这几日的混乱局势,岱王李昀一直闭门在家,时常登高阁瞭望,远处山脉连绵起伏,淡墨勾勒般,黛青色还点缀着片片素白,天空白云稀薄,能窥视出些许湛蓝,景色素雅。
这几日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一一知晓,手中握拳,这一步步连环计策,如今走来到似脱缰的野马,完全失控局势不明,只能先撤回所有人手,静观其变,谋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