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玥探头过去看,屋子内的物件一览无遗,架子上挂着长戟陌刀,然后就是清一色的刀,还有几把弓与弩机,只是时间久远兵器上覆盖了层厚厚的灰烬还长了毛。
浅玥轻叹:“这下可有得打扫了。”
羽铮淡语,“不清扫也成,把屋里的东西都抬出去,清理番就成。”
“那这些兵器!”
“不要也罢,锈迹斑斑的刀剑已无用。”
浅玥疑问:“不留作念想。”
“有何可念,这些旧物皆陌生。”
几人便着手清理了起来,到得天将要灰蒙蒙时,才算弄好。
寒日访久友
第二日,浅玥起得晚了些,出门去吃早饭,刚走进前殿空旷地就看到童川童云站着扎马步,空中还飘着零星的小雪,她走过去问:“你们什么时候来的,站了多久!”
童川身子未动,沉声道:“师父让我们就这样练着,他回来我们才能歇。”
看两孩子呼着白气,脸手冻得通红小腿都在打颤,恐怕在这儿也练了一个时辰,想到这两孩子年龄只比小侄儿秋楸大一些,天寒地冻的仍坚持练下去,心性坚毅,要是秋楸这样练怕早哭鼻子了,要是秋楸也在这儿,那就好了。
她恻隐之心泛滥,“那木头凭般严厉,这才刚开始总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走先进屋喝口热汤休息下再来。”
硬拉着两孩子进了屋一起吃早饭,吃完早饭,童川就很自觉的跑到门前开始扎马步,童云默默的跟在一边。浅玥先是抱了本书看,隔了会儿抬头看时,童川专注认真的扎着,脸红红的,而童云恰好瞄了眼浅玥,又低垂下眼,努力不动。
浅玥走了过去,摸摸童云额头,“要是累了今天就到此吧,看你是不是更喜欢读书识字。”
童云把头垂下,低低点了头,小声说:“以前家中有一两本,耶耶很是珍爱。”
浅玥淡笑,“要不这样,今天就先练到这儿,没两日就过年了自是要轻松轻松,等会儿拿铲子来堆雪人,把这院子都堆满了,看着也热闹,读书习字晚上再教你们。”
浅玥找好工具,直接带着两小孩堆起了雪人玩,在院墙角下堆了一排,姿态各异,浅玥总堆些挺着身子横眉冷眼貌,堆完指着嘻嘻一笑,“可像极了,你们那位冰桩子师父。”
童川童云在浅玥的逼视下低低诺了声,院墙堆满了,又在几株梅树下铲雪堆了起来,浅玥特意在梅树下堆了一双依偎在一起的雪人,本想捏个伞什么的遮在上方,奈何没有女娲娘娘的能力,怎么也捏不出来。
只能在雪人头上堆上一又扁又平之物,童云滚着小雪球,同浅玥越发熟悉,自然也亲切了些,便大胆问:“薛郎君哥哥,这两个雪人挤在一起,头上顶着个大烧饼是何意?”
浅玥一呛,似笑非笑:“烧饼?”
旁边童川滚着大雪球,疑惑的看过来也需要解答,浅玥笑笑,“这样连在一起呢,代表着无论风骤雨急世事艰辛,都要一生一世不分离,可是美好的祝愿。”
童云听了,看看童川,还有在屋内忙活的娘亲,天真笑道:“阿云也要同阿兄,娘亲,裴郎君师父薛郎君哥哥一直在一起。”
梅树边多一排偎在一起头顶烧饼的雪人,即便有三两朵梅花飘落点缀在上,路人见了依然会说丑上天了。
羽铮早上出了趟门,很快就回来,回来时看着路边多出的雪人,眉目舒展就知是某人的杰作,推门进屋就见三人围在一起,浅玥拿着话本正给两孩子灌输胡编乱造的故事,正说道天地动容太阿倒持,羽铮走到面前,半是蹙眉半是淡笑看了过来,浅玥怔怔砍掉两人黏人式的你侬我侬精彩处直接结局。
童川童云一脸不解,但看到羽铮来,都端正的站了起来,垂首侍立在侧。
浅玥正色道:“勿怕,我在此,有什么他不会训更不会罚你们的。”
羽铮无奈轻叹,“练武不急于一时,但也不可懈怠,每天持之以恒,循序渐进即可。”冷冷看向正有些得色的浅玥,“到是你,该抄心经十遍,静心少诳语。”
浅玥:“……”这什么道理还罚抄,美着你,但孩子面前还是要给你面子,当无事练字陶冶情操。
但她没乖顺的立马翻出纸墨笔砚,而是眨巴着眼瞪着羽铮,“真抄啊!”
羽铮不为所动,“抄吧,我看着。”
浅玥懒懒的支着额头,“那你把纸笔拿来。”
待羽铮把纸墨笔砚准备好,浅玥提着笔未动,侧头望过来笑道:“羽铮,要不你先写一遍,你的字刚劲灵逸,我照着抄,也给童川童云示范。”
羽铮眸色暗沉,容颜温淡,提笔便在纸上写起,运笔不快不慢,横竖撇捺流畅而有力,字体规整优美,写完之后把纸推到面前。
浅玥看过后啧啧赞叹,提笔照着缓缓写起,每一划极其认真的模仿,写出来到有六七分神似,只少了几分正气遒劲的风骨,刚写到五蕴,抬眸问:“五蕴中的形相、情|欲、意念、行为、心灵,神佛是不是都没有呢?很超脱!”
羽铮一阵静默,背身负手而立:“也会有,只是看得很轻……破我执,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浅玥低头轻叹:“那你呢,你可把一切看成是无。”
羽铮没有回答,只让浅玥继续写,自己在旁边看,偶有几个字,浅玥写得不好便央着他再写一般,他很有耐心的又写了一遍,就这样反复写反复练,一直到深夜灯烛将灭。
后日便是年关,宅内也没什么事,浅玥起了个早穿戴好便出了门,打算去看看柄礼,不知这几日他的伤养好了些没。
递上帖子进了门,可谓一派热闹,七彩灯笼叠作一处,四周装点的也是花团锦簇,几个稚儿撒丫子的乱跑,后面跟着仆从,鸡飞狗跳的,这才想到柄礼家人丁兴旺。
在小厮带领下,去到柄礼的住所。
他正坐在躺椅子上,半吊着眼边喝茶边嗑瓜子,悠闲得紧。见了浅玥笑道:“阿碧,稀客啊,如何伤好些了没?”
浅玥看他面色红润仪态懒散,笑道:“你到把我想问的都说了,你怎样,伤可好些!”
“死里逃生,难得闲散,不闻窗外事。”这回答的一脸高深莫测。
这时一十岁孩童正跑过来,“兄长,我听了你说街道边王家大朗娶亲被坑了,去敲锣打鼓祝贺番,那王家大朗脸都气青了,拿着大棒追着我打,还好我跑得快。”
浅玥:“……”
身残志坚,不忘八卦。
二人又聊了会儿,浅玥便要起身告辞,走时柄礼一脸认真道:“明年,还能与碧君在书院聚首。”
浅玥笑笑:“不是还要进宫参加元日宴吗,圣人特许的。”
柄礼低笑到忘了这茬,再想说什么时浅玥已出了院门。
走在街衢上,浅玥思索着要不要去姬府看看萤煌,最后买了些小玩意当做是礼物,到了姬府却吃了个闭门羹,通报的侍从只留下句“与君不熟”便离去,恨得她牙痒痒。
最后去了珞熏的住所,诸葛府中也在为年关准备,仆从来往穿梭一切井然有序。
珞熏正修剪一盆水仙枝叶,看到浅玥来目光温熙,柔和一笑,“碧君伤好了,进来坐。”
浅玥含笑点头进了屋,“全好了,劳挂心了。”
屋中架子上置放着许多盆景,皆是梅花,枝桠盘曲,含苞待放,屋门大开,四周的直棂窗旁连帐幕都未挂,十分亮敞,说来这还是浅玥第一次到珞熏的居所,不由赞道:“珞熏兄真是好兴致,这些花木打理得极好,你面前这盆水仙我在江州时见过,叫雅蒜难养得很,但花朵素洁高雅,自有人趋之若鹜。”
珞熏轻抚翠叶,十分珍惜,“是呀,这花我从未养过,希望能看到开花。”
浅玥点头,应承明年春季定会看到,珞熏看着水仙似有心事,低语:“春季时的沙州玉门关外,大漠苍茫辽阔,纵马狂奔风沙怒号,到真想去见识下。”
浅玥疑惑道:“珞熏,你想去关外。”
珞熏摇头,“我只是随口一提,再说我也不能离开长安城去过那逍遥生活,到是我们这回遭难还真得感谢突降地动水涌,不然必葬身南山上。”
“地动水涌?”
“就是那日所现奇观,你同羽铮兄一下被卷走了,没看得真切,我们当时也是惊异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