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家政服务电话。
十五分钟后。
市内龙头家政公司派了一个经验丰富的中年妇女过来。
“殷先生，感谢您在我们‘24time’家政消费，请问我的服务内容就是这位先生吗？”
中年妇女自称阿洁，语气恭敬态度热情，让殷尘心里顿时对这家家政公司心生好感。
“嗯，他喝醉了，你帮我照顾他一晚上，明早结算费用。”
殷尘点点头，确认阿洁清楚她的工作内容之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另一套房间。
半夜十二点去接人到现在，他也很累了。
殷尘完全不去想林雨寒的事，洗了个热水澡，几乎是脑袋刚一沾上枕头，就睡得香甜。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被林雨寒超越帕瓦罗蒂的高音吵醒。
殷尘砰地一声，一脸茫然地在地上醒过来。
足足呆了五秒钟，他才慢吞吞地爬起床把衣服穿好。
期间，林雨寒已经又打破了人类的极限，冲破了另一个音域，达到了一种媲美海豚的高度。
殷尘缓缓打开门走出去。
“你在叫什么？”
“啊——！啊、啊？殷尘？你怎么在这里？”
林雨寒看见他，眼神还带着没消散的惊恐和迷茫。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小被子，死死捂着自己的身子。
殷尘缓缓吐字。
“你打电话叫我来接你，你忘了？”
“我、我没忘。”
林雨寒眼神更加茫然了，他忍不住转头去看另一边。
没错！这还有一个女人在这呢！
他捏着小被子又罩了罩自己，才迷茫地看着殷尘。
“她、她是谁？这里又是哪里？为什么我没在你家？还有她为什么坐在我的床头盯着我？她是人还是鬼啊？”
站在旁边的家政阿洁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
“您好先生，我是‘24time’的家政人员阿洁，我是昨晚被这位殷先生下单点来照顾您的，因为您的睡姿非常的差，我在第十次为您捡被子之后，就决定用自己的体重为您解决您踢被子的小问题，吓到您了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呢。”
林雨寒脸色顿时尬住。
为、为什么这个女人说的字他都懂，但是这些字连起来，他就完全听不懂了？
他只听懂了踢被子三个字！
殷尘看了一眼家政，非常满意地掏出一笔钱递过去。
“你的服务非常好非常到位，‘24time’真是一家可靠又值得信赖的好公司，这是你的小费，你可以回去了。”
阿洁双手接过钱，笑容微微上扬一个弧度。
“太感谢您的评价了，那么不麻烦的话，希望两位能在网络订单上给一个五星好评。那么我就不打扰两位了，欢迎再次使用‘24time’。”
看着面前两人一来一往，林雨寒目光渐渐呆滞。
等到关门声响起，他才愣愣地抬头去看殷尘。
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
“殷尘，你怎么，让家政来照顾我啊？”
以前都是殷尘亲自照顾他的，而且他也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都睡得很好，所以说——殷尘也帮他摁住被子了吗？
林雨寒这么一想，顿时心情十分复杂。
殷尘看了他一眼，提醒他。
“不介意的话，你不如先洗漱一下换上衣服我们再谈？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林雨寒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脱得只剩一条裤衩，他连忙把被子又揪了揪。
殷尘看他的动作，默默起身。
“我先去旁边的房间。”
不知道为什么，林雨寒做这个动作，只会让他想起他不小心看到过的小林雨寒。
殷尘转过身时，表情有一丝扭曲。
那个小东西，有点太过于粉嫩可爱了。
殷尘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还是觉得，他喜欢大的。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腿，殷尘在心里又补了句。
起码，也得像他这样的分量吧。
等到林雨寒洗漱拾掇完又恢复成了阳光男孩的模样，殷尘已经点了客房服务，让人送过来两份早点了。
林雨寒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殷尘面无表情在吃烧麦的画面。
他愣了一下，身体自觉地坐在了另一边，拿起黄油抹在吐司上。
咬了一口，他眨眨眼睛，问。
“你怎么吃起中式早餐来了？”
以前，殷尘不都是和他一样早餐喝咖啡吃吐司的吗？
殷尘没说话。
他认认真真地吃完烧麦，心底有一种雀跃感破土而出。
他感受着这种久违的，名为‘快乐’的情绪，眉间的郁色淡了一些。
擦了擦嘴，殷尘这才看着林雨寒。
“因为我已经决定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你了，所以我以后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噗——！咳、咳咳！”
林雨寒措不及防被咖啡呛住，他狼狈地抓起餐巾捂住口鼻，一边震惊地去看殷尘的表情。
殷尘很认真。
他满脸都写了我是认真的几个大字。
而且，林雨寒发誓，他从殷尘眼底没看到一丝担心。
如果换做以前，殷尘怕是早就扑上来关心他怎么样了。
“你、咳咳、咳！”
一顿猛咳，林雨寒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眼睛都含着泪珠，嗓音也沙哑了。
“你、你怎么忽然就、就说起这个？”
他没好意思说殷尘喜欢他这几个字。
因为他觉得说出来，显得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殷尘认真地看着他。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昨天忽然发现，我好像不喜欢你了，所以我决定告诉你，以后我也不会喜欢你然后为你做我不该做的事了。”
这话真的是从殷尘嘴里说出来的？
林雨寒有点不敢置信。
他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仔细看着殷尘。
真的。
殷尘说的都是真心话。
以前，他能轻松从殷尘眼底看出浓浓的情意。
但是现在？
林雨寒看着殷尘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忽然有点不明白了。
喜欢一个人这么久，难道可以做到忽然就放下了吗？
他这么想，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忽然不喜欢我？你能放得下吗？”
殷尘有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放不下？既然不喜欢你了，那你对我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啊。”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至于为什么忽然不喜欢你，我昨晚想了一下……”
“嗯？”
林雨寒死死地盯着他。
殷尘缓缓把手掌放在胸口。
里面的心脏在跳，平静而稳定。
“大概是因为，喜欢你这件事情让我不快乐吧？？我听说喜欢别人，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但是我喜欢你好像不是这样的。”
他真挚地看着林雨寒，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没有因为喜欢你而觉得开心，所以我想，那一定不是真的喜欢。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决定不要再告诉自己我喜欢你了，这是不对的，这不是我的真心。”
林雨寒被他剖析般的说辞，说得哑口无言。
“就、就这么简单吗？”
殷尘反问他。
“难道不就是这么简单吗？”
他推了推面前的蒸笼，“你看，以前我以为喜欢你就要和你吃一样的早餐，但是，我现在发现，其实我还是讨厌吃干巴巴的吐司，也不喜欢苦苦的咖啡。我觉得醇香的豆浆和热乎的烧麦才是我最喜欢的，吃早餐都会变得快乐起来，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喜欢。”
是、是这样吗？
林雨寒咬着抹了厚厚黄油的吐司，牙齿忽然松开。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边的咖啡。
纯的，不加糖不加奶。
这确实是他和殷尘说过他喜欢的口味。
但是，其实这是东方万喜欢的口味——他在国外留学多年，早就吃不惯中餐了。
再想想自己，林雨寒忽然有点迷茫。
他、他以前还没上班的时候，还曾经做梦梦过。
等他有钱了，就要买两份煎饼果子，一份吃，一份拎着馋别人。
是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不吃煎饼果子，反而吃吐司喝咖啡了呢？
可能……
就是从喜欢上东方万之后吧？
“好了，话说完了，我要走了。”
殷尘喝完最后一口豆浆站起身，他看起来冷静自持，和林雨寒最初见到殷尘的印象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