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幅画的是这座神庙,白色的尖顶建筑之前伫立着雕刻精致的人像,和扎尔斯从外面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应该是拯救了这个森林里的古老部落,让他们得以留存下最后的火种,能够继续在森林里繁衍生息。人类为领头人埃尔文斯修建了一座神庙,将他当作神明来供奉,直到千百年以后森林子民彻底灭亡,只留下与他们有些渊源的守林人还在传承“不归之森”的传说。
按照壁画来解读,应该就是这么个故事没错。但扎尔斯来回看了几遍,仍然觉得中间应该缺少了点没画进去的细节。
制作雕像的人显然知道埃尔文斯是恶魔,而且小心翼翼地将这个信息藏在了雕塑里,与之对应的是祭坛上摆放的小雕像,二者虽然用料一样,也同样雕工精致,却体现了截然不同的氛围。门外的人像将埃尔文斯的神情刻画得平静而柔和,像一尊无喜无悲的神像,祭坛上的那尊刻画的却是隐藏在斗篷下面目狰狞的恶魔,翅膀上的羽毛根根立起,像一只身上插满刀片的怪物。
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祭坛更像是憎恨埃尔文斯的人布置的,这个人知道埃尔文斯恶魔的真实身份,并且出于某种原因憎恶甚至想要诅咒他,所以将这样一尊雕像放在这里,改变了神庙存在的原本意义。
神庙是人类供奉信仰的神明的地方,一旦神坛被篡改,信徒的虔诚信仰和愿望,都可能因此被扭曲成截然相反的形式。
在森林公园的守林人小屋里,瓦格纳先生曾经托他留意一些事,希望能弄清“不归之森”存在的原因。在他看来这座森林已经存在得太久了,久到所有和他一样的守林人都只是听从前辈的口口相传来维护钥匙的存在,甚至忘了守护它的原本意义是什么。如果能够弄清森林封锁的原因,说不定能解开这个长期以来困扰他的谜题。
现在扎尔斯明白了,有人篡改了森林子民的信仰之力,以这座神庙为中心,将整个森林变成有入无出的大型迷宫,也许这才是“不归之森”存在的真实原因。
至于埃尔文斯失忆后出现在这里,被困在这里的原因,大约也和这里有他的雕像脱不了关系。既然森林中心有空间乱流能够吸引游荡在裂隙中的人,埃尔文斯很可能会被自己残留在这里的一丝气息吸引过来,却又因为失去记忆迷失在森林里,出于找不到钥匙以及和埃德温类似的原因一直没能找到这座神庙,所以才在森林里游荡着,直到遇见了进入森林的他。
如果他的猜想正确,那么……
扎尔斯回过神来,顾不上去找可能被困在神庙里的人,径直朝门的方向走去。
他得去找到还在林子里等待的海德,让他呆在原地不要进来——
在他离门的位置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原本被他推开靠在墙上的门忽然自己合上了。
“既然进来了,就别急着出去。”有个声音这么说。
扎尔斯在门自己关上的瞬间就下意识地伸手去拔枪,枪拔出来后却找不到目标。那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好像只是自动开关门的人工智能,再也没有开口,也没有进一步的任何行动。
他举着枪往前走了几步,确定只是被关闭了大门,短时间内没有生命威胁,才回身去尝试能不能把门打开。
半分钟后,扎尔斯放弃了继续这个愚蠢的举动,叹了口气,转身往祭坛的方向走去。
看似普通的木门纹丝不动,好像原本就是被焊死的一堵墙,连埃德温的匕首都捅不动,除非他随身带着炸药,否则实在没有什么继续尝试的价值。把他关在门里,无非是觉得他已经看破了神庙的秘密,要去告诉等在外面的人,既然得到了这样的反应,扎尔斯认为自己的猜测即使不是全中可能也对了大半。
他心里转过几个念头,最终还是踏上了通往祭坛的台阶。
不就是想让他走上来看这个吗?那就看看吧,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尊恶魔雕像被放在祭坛中央,周围点了一圈蜡烛,火苗像真的一样在烛芯上跳动,蜡烛却不见往下燃烧,雕像在阳光和烛光的双重照映下表情狰狞恐怖,从他的角度看简直像在对着他狞笑。
扎尔斯和雕像恶魔对视了片刻,朝它伸出手。
如果蜡烛和火焰是真的,他伸手的时候就该被灼伤,可什么也没有发生,他的手轻而易举地穿越了燃烧的烛火,甚至连热度都没感受到,就触碰到了白色的恶魔。
“刚才是你在说话吧,”他语气笃定,像是早就发现了这个秘密,“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石像触手冰凉,扎尔斯确实握住了它的一条腿,不是假的。但他等了一会儿,刚才的声音并没有回答他。
……不是吗?
“你再继续装下去,我就要动手了。”
他警告式地又说了一句,刻意提高音量,想要起到震慑的作用,却只得到了桀桀的笑声作为回应。
“哈哈哈哈哈,你以为那东西是我的真身?”和刚才相同的声音在空气中飘来飘去,找不到源头,“我还没有傻到这种地步,会把自己的弱点送到你手里——小崽子,想坏我的事,你想得太简单了。”
扎尔斯单手给子弹上了膛,直截了当地开枪打碎手里的恶魔雕像。
子弹确实打在了雕像上,却被突然出现的无形屏障挡住,弹射偏移了方向,落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至于恶魔雕像,还好好地在祭坛上放着,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你不是不把它当回事。”扎尔斯只是想验证自己的想法,了然道,“恰恰相反,这东西对你来说确实很重要。”
第47章
知道子弹没用,扎尔斯不再坚持用枪,转而取出了埃德温的匕首。他将锋利的刀刃抵在雕像上,心里默默地猜测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没有急于开口,对方却忍不住先打破了沉默:“连‘旧约之刃’都愿意给你,看起来,他应该很看重你才对。”
听起来他好像认识这把匕首,而话里的那个“他”,指的应该是埃德温。
这人果然是埃德温的旧识。
“我不太懂你在说什么。”
扎尔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骗他多说点,对方却笑了一下,并不上当:“别装了,你能走到这里来,还带着他的东西,亚伯应该很喜欢你吧。”
他说得笃定,扎尔斯却有点疑惑。
老实说,他并不认识一个叫亚伯的人,但从这家伙刚才的话里听起来……这好像,可能,也许,大概,是埃德温的本名?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认错了,可是这家伙在神庙里守株待兔应该已经很长时间,既然是他在这里是要针对埃尔文斯,那么认识埃德温也一点都不奇怪,认出那把匕首是埃德温的东西也很正常。
他隐约猜到了真相,却没有依照自己的猜测来说话,只是茫然道:“我不认识一个叫亚伯的人。”
他脸上那点茫然恰到好处,像是个普通人无辜被卷进这些事情,现在还得知老板一直在坑骗自己,多少有点不知所措。对方没有立刻接话,像在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开口:“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你还愿意替他卖命?”
“我只是来救人,”扎尔斯勉强镇定下来,解释道,“来之前只知道要怎么进来救人和怎么离开,不知道还会在这里遇到你这样难缠的对手。”
“哦?”那声音挑高了两度,“你知道我是谁?”
他声音里有些苍老,扎尔斯对地狱有地位的人员构成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其中上了年纪的总共没有几位,而其中他只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只能碰碰运气。
“昂萨斯特子爵?”
他试探性地丢出这个名字,换来的却是对方的沉默。
于是扎尔斯明白,对方刚才只是在诈他,但他唯一知道的可能答案却答对了。
这个名字是他听桑切斯说的。他刚到179号不久的时候还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有一天晚上埃德温凌晨出门,坐的是桑切斯的车,也没让他跟着一起去。后来桑切斯过来送档案资料,等埃德温起床时和他聊了一会儿,恰好提及过这个名字。
他知道埃德温那天晚上是因为某件事去开公证会,参加会议的人里就有昂萨斯特子爵,所以后来知道了事情原委,在内部网络查阅格兰特的资料时,也顺带搜索了这位子爵大人的名字。